“很……繁琐。”他评价道,用了一个对他而言相当克制的词。
珀尔笑了笑,没有否认。“是啊。但这个过程本身,就像一场冥想。当你专注于每一根线条的深浅和方向时,外界就消失了。”
“这个人,”他用下巴点了点那个轮廓,“为什么没有脸?”
“因为重点不是他是谁,”珀尔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画中的雨声,“而是他在那里,和雨融为一体。”
西里斯沉默了片刻。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幅画,而是彻底面向她。“其他的呢?”他问,目光扫过展厅里其他的作品。
珀尔带着他走过一幅幅作品。西里斯的话依然不多,但问题很直接。
看到一幅描绘深夜咖啡馆的画,他会问:“为什么把光画得这么亮,像要烧起来一样?”
珀尔会回答:“因为那一刻的感觉就是那样。疲惫,但又很清醒,咖啡因和灯光都像在血管里尖叫。”
看到一组描绘废弃庭院的蚀刻画,他评论:“这里很安静。”画面上是残缺的雕像和疯长的野草。
“是的,”珀尔点头,“但这种安静不是空的,它充满了过去的声音。我想画出那种……时间沉淀下来的重量。”
西里斯不再用“像”或者“不像”来评判。他开始试图理解她构建这些画面的逻辑,理解她如何用线条和明暗来翻译“感觉”、“记忆”和“时间”,这些对他来说,通常一个锁心咒或一个回忆盆就能更“高效”解决的东西。
他们在一幅描绘晨曦中泰晤士河的石版画前停下。画面上,晨光艰难地穿透伦敦特有的灰黄色雾霭,河水泛着冷冽的光。
“你很喜欢这些,”西里斯突然说,不是提问,而是陈述,“这些需要花很长时间、一点点磨出来的东西。”
“嗯。”珀尔看着他,眼神清澈而肯定,“我相信过程本身就有意义。就像……”她思考了一下,找到一个比喻,“就像两颗心在慢慢靠近。”
西里斯凝视着她。展厅明亮的灯光下,她琥珀色的眼睛像两汪温暖的蜜糖。
他喉结轻微地滑动了一下,移开视线,再次将手插回口袋。
“看完了?”
“看完了。”
“那走吧。”他朝出口的方向偏了偏头,“我饿了。而且,”他补充道,像是随口一提,“这里太亮了。”
珀尔笑了,没有戳穿他最后那句小小的抱怨。
她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他挺拔而略显紧绷的背影,穿过安静的艺术展厅。这个下午,他走进了她的世界,并且看懂了。这比她得到任何奖项都更让她感到一种深沉的满足。
走到展厅门口,西里斯为她推开门,室外清冷的风涌了进来。他站在门边,等她先出去。
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珀尔抬起头,轻声说:“谢谢你来看,西里斯。真的。”
西里斯的目光落在她仰起的脸上,停顿了一秒,然后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