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辉夜姬却泪流满面,她知道自己并非凡人,终将离开。
在养父母的再三追问下,她道出部分实情,并提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谁能将她想要的宝物带来,她就嫁给谁。
她给五位求婚者分别出了一道不可能完成的难题。这五位公子明知任务几乎不可能完成,但为了赢得美人归,纷纷想尽办法,有的用赝品欺骗,有的冒险失败,有的甚至丢了性命,最终无一人成功。
随着时间流逝,辉夜姬变得越发忧郁。
在一个满月的夜晚,她望着月亮,泪流不止。
在老夫妇的逼问下,她终于说出了真相:她本是月都的仙女,因犯了过错被贬到人间。如今刑期已满,月宫即将派使者来接她回去。她不愿离开深爱她的养父母和这片土地,但天命不可违。
八月十五的晚上,月亮异常明亮,月宫的使者驾着祥云,身着光芒四射的衣裳,从天而降。
辉夜姬穿上月宫的天羽衣,即将忘却所有人间的烦恼与情感。(摘自《竹取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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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这本绘本,比那些老顽固塞给他的、带着陈腐说教气息的故事集,要好得多。
彩铅的笔触是鲜活的,颜色是自由的,连辉夜姬的眼神都透着一种那些古籍插画里从未有过的、属于人的灵动与忧伤。
那些长老,确实像故事里的贵族般,以“保护”为名,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严格规范着神子的一举一动。
但他们所谓的保护,底下藏着的更多是洗脑与利用。
而且,他们面对“六眼”时那份根植于骨髓的恐惧,比起故事里众人对辉夜姬美貌的赞扬,在五条悟看来,更加可笑和不堪。
至少,辉夜姬在故事的最后,还能披上羽衣,回归属于她的月宫,获得自由。
而“六眼”的存在本身,从他降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让整个咒术界如临大敌。
他被奉上神坛,同时也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无形的枷锁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
无论他愿意与否,他都与这双眼睛一起,被牢牢地钉在了这个位置的中央,怎么样都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
想到这里,他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但是——
“比起公主,更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猛禽吧。”
辉夜姬可不会把那些源源不断前来“打扰”的暗杀者秒杀掉之后,干脆利落地堆在结界边缘,以此作为对幕后黑手最直接、最冰冷的警告。
总有一天,他要凭自身的意志与力量,撕碎眼前的一切牢笼。
“猛禽啊……有着蓝眼睛的白羽雪鸮,这个设定怎么样?”她用手指比划着,仿佛在勾勒形象,“通体雪白,眼神犀利,翱翔于冰雪之巅,很符合嘛!”
但还没等他回应,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更加促狭的笑容,用指尖隔空点了点他:
“但你的话,现在看起来,还是更像小只的、毛茸茸的白毛长尾山雀团子呢。”幼年的神子,光看外表的话,确实可爱得充满了稚气和软萌。
那些长老们总把“保护”挂在嘴边,实则用金丝笼囚禁神子。
被形容成“团子”的神子沉默了两秒,苍蓝的瞳孔里看不出是无奈还是懒得计较。
他最终只是移开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绘本上,用一句听之任之、仿佛不屑争辩的语气低声回应:
“……随便你。”
他没有抬头看树上那个似乎还在神游天外的“树灵”,苍蓝的眼底沉淀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只化为一句听不出喜怒的评语:
“……月宫下凡的公主,”他合上书,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陈述着故事的核心,“最后还是会离开。”
“是啊,”星见铃托着腮,望着庭院上方那片真实的蓝天,随口应道,“毕竟不属于这里嘛。”
五条悟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这本图画书小心地放在膝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
辉夜姬的故事,与眼前这个来历成谜、出现又消失的“树灵”,以及那些来自外面世界的、带着烟火气的“羽毛”,在他心中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这本图画书,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某种他隐约感知到,却未曾言明的、关于“相遇与别离”的预兆。
明明她才更像……来人间肆意玩耍的辉夜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