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未亮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铅灰色的乌云沉甸甸地压着天际,连绵的雨丝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潮湿阴郁之中。
在五条家那座同样被雨幕笼罩的庭院里。
五条悟站在廊下,那双苍蓝的六眼平静地扫过雨中的每一个角落,他能清晰地“看”穿这密集的雨幕,确认那个总是突然出现的“树灵”今天确实不在——庭院里,那棵樱花树周围,没有任何异常的痕迹。
黄昏渐深,雨势虽歇,但天空依旧被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严密地覆盖着,透不出一丝光亮。庭院里弥漫着雨水浸透泥土和植物后散发的、湿漉漉的清冷气息。
他记得她出现时,总是会下意识地先看一眼天空,那双黑色的眼眸在晴朗的蓝天下,会显得格外清亮。她似乎……很喜欢那种透彻的蓝色。
……很喜欢看晴朗的蓝色天空。
这个认知,在此刻阴沉灰暗的天色衬托下,变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让人烦躁。
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他低头,看着庭院中被雨水打落、黏在泥土上的残破花瓣,又抬眼望向那空无一物的、他们曾并肩坐过的树枝。
一种难以言说的念头,伴随着黄昏的凉意,悄然漫上心头。
她……不会来了。
既然下雨天她没有来,说明“陪伴”对那个树灵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不过……能凭空催落三千片樱花的存在,下次会用什么方式来圆这个谎呢?
或许,不是因为下雨。
或许,就像她突然出现一样,她也会这样突然消失。
所谓的“树灵”,所谓的“想动就动”,都只是随心所欲的借口。
他试图用六眼解析她,记录她出现和消失时能量的规律,计算花瓣飘落的速度,揣测她的目的……但这些似乎都毫无意义。
在她眼里,他或许和那些需要“应付”的“老古董”一样,也只是个……无趣的观察对象?
一旦失去兴趣,就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
一个精致的食盒安静地被他提在手里,是吩咐侍女准备的,里面装着今早厨房新做的和果子,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在盒子里正一点点失去应有的温度,就像这个潮湿得让人心烦的雨季一样,提不起任何兴致。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迈步走进了雨中。
周身瞬间展开无形的屏障——「无下限术式」将密集的雨滴隔绝在外,形成一个干燥的绝对领域。
但这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进行精密计算,不过片刻,大脑便传来隐隐的胀痛感,他微微蹙眉,终究是撤去了术式。
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白发和衣衫,带来一阵寒意。
他只是仰起脸,任由雨点落在脸上,心里莫名地觉得,这种纯粹物理意义上的冰凉触感,似乎比应付那些层出不穷、手段各异的暗杀者,还要稍微有趣那么一点点。
他就这样,在那棵花期已过、只剩下繁茂绿叶在雨中沙沙作响的樱花树下,静静地站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雨势渐歇。
手中提的食盒里,和果子上装饰的美丽糖霜,早已被空气中弥漫的湿气洇湿,仿佛成了一个无声的讽刺。
他站在原地,湿透的衣襟贴着皮肤,带来一阵不适的凉意。
苍蓝色的眼瞳深处,那习惯于掌控一切、解析万物的锐利光芒,几不可查地黯淡了一瞬,被一种更复杂的、介于“果然如此”的了然和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所取代。
雨后的庭院,寂静得只剩下屋檐残余的积水,滴落在石阶上的、单调而冷清的回响。
他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树枝,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近乎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低语,仿佛在戳穿一个早已心知肚明的谎言: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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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见铃确实有思考过要不要去。
窗外是连绵的雨幕,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一种灰蒙蒙的湿气里。
她推开窗,一股带着泥土腥气和植物清冷的凉风立刻扑面而来,激得她打了个小小的哆嗦,立刻皱起了鼻子,迅速缩回了温暖干燥的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