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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第1页）

台灯的光晕在地板上投出不规则的圆，尘埃在暖黄的光里浮沉。克洛伊靠着沙发腿，身体缓缓滑坐下去，后背抵着冰凉的木面，布料与地板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声疲惫的叹息从她唇边溢出，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破碎的窗沿挂着半截玻璃碴，反射着微弱的光，与室内的昏黄交织，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斑驳的墙面上。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们之间只剩下了争吵，准确来说是克洛伊单方面的发泄，康斯坦丁往往沉默以对，让克洛伊失去了说下去的欲望，康斯坦丁向来擅长逃避。

“我不是小孩了，康斯坦丁，不需要你跟着我。”她的声音很轻，平静得没有波澜。

她垂着眼，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事实上，一般是克洛伊跟在他身后处理那些烂摊子，替他还赌桌上欠的债，解决哪次喝醉酒之后又惹出来的麻烦，拖着他烂醉的身体回家。

烟蒂在地板上残留的火星早已熄灭，只剩一截发黑的灰烬。康斯坦丁依旧背抵着受潮泛绿的墙，他头垂得很低，额前凌乱的金发遮住了眉眼，青色的胡茬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紧抿的唇线绷成一道僵硬的弧。

“。。。。。。。抱歉，克洛伊”他声音滞涩，好像说出这几个字会要了他的命。

克洛伊一年前从精神病院里不翼而飞，康斯坦丁曾试图找过她。为了避免他的追踪，克洛伊这一年甚至没有使用魔法。如果不是他恰好与蝙蝠一起执行任务，他恐怕还需要很久才能知道克洛伊原来在哥谭。

“我只是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

她在那此事件过后精神状态岌岌可危，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解脱，康斯坦丁出于无奈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他让她进了精神病院，这让克洛伊更恨他了。

克洛伊嘲讽的冷笑，“我过的很好，没有你，我过的更好了。”

康斯坦丁沉默地点点头，他再次从烟盒里摸出烟，打火机“咔哒”一声亮起，橙红色的火苗映亮他青黑的胡茬，他慢慢将烟凑到唇边，深吸一口，烟雾从鼻腔溢出时，模糊了他紧绷的下颌线。

“那很好。”他终于开口，声音裹着烟味，“待在我身边很危险。”他指节夹着烟的力道重了些，烟身被捏出细微的褶皱，“哥谭的麻烦，我会尽快解决。”

话说完，空气陷进了沉默。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被烟味堵了回去，只剩喉结狠狠滚了滚，最终什么都没说。

康斯坦丁指尖夹着烟，火光忽明忽灭，烟雾漫过眼底时，那些尘封的童年碎片突然清晰起来。日子算不上美好，母亲从没在他的生活里留下影子，父亲的酒气却像化不开的浓雾，灌满了破旧的屋子——摔碎的酒瓶碎片溅在地板上，辱骂声混着桌椅碰撞的巨响，是童年最常听见的背景音。

可总有些暖意在雾里闪着光。姐姐的手掌永远是温的，会把省下来的食物悄悄塞给他们；她会在冬夜把两人裹进同一条薄毯，用柔软的声音讲些不着边际的故事，替他们驱散恐惧；她的拥抱温暖又干净，裹着她全部的温柔，替他们隔绝了世间所有的冰冷与恶意。那些关照像暗夜里的星，虽微弱，却足够照亮童年的荒芜。

他年少时本就桀骜，像匹没被驯服的野马，逃课、闯祸是家常便饭，而克洛伊，他的妹妹，一边抱怨“我真的受够你了，这是最后一次”，一边把他藏在巷子里躲避仇家；甚至在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时，骂他“活该”，却没好气的给他擦药。

那些互相抱团取暖的日子，是泥泞岁月里最坚实的依靠，两人挤在床底的阴影下，听着楼下打骂的动静，呼吸交缠，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全世界的恶意。

后来他一头扎进魔法，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与克洛伊研究那些晦涩的符号，他们凑在昏黄的油灯下，指尖拂过带着霉味的书页，一起琢磨那些古老的奥秘，暂时忘了生活的困顿与狼狈。

他曾以为克洛伊说的最后期限永远无边无际。

可现在，这对连笑起来都一模一样的双胞胎，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像隔了一个世界，隔了那些被鲜血和愧疚碾碎的时光。

康斯坦丁抬手，胡乱拍了拍风衣前襟的灰，他没再看克洛伊，也没再等她说话，转身就往破窗边走。脚步迈得很快，风衣下摆扫过地上的玻璃碴，溅起的碎片扎破了他的手背，他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只是绷着脊背。

克洛伊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那抹驼色风衣在夜色里越来越淡，她没动，只是看着他翻出窗户时，风衣被夜风掀起一个弧度，像一只笨拙的鸟，仓促地逃离了自己唯一的归巢。

恍惚间，记忆里的另一道背影与眼前的身影重叠——父亲喝得酩酊大醉，摔着酒瓶骂她“杀人犯”“害死你妈妈”，只有几岁的她缩在墙角发抖，是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康斯坦丁站到她身前，脊背挺得笔直，青瘦的肩膀微微颤抖。那时他的背影也是这样坚决又孤寂。

她缓缓合上眼，睫毛上未干的泪珠终于滑落。血缘这东西真是奇妙又荒唐，呆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怨恨、烦躁、不甘像野草般疯长，句句都想戳得对方体无完肤，恨不得从此两不相欠；可真等他转身离开，那些尖锐的棱角却突然软化，涌上来的全是他挡在她身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