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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第4页）

旁边站着的人看着宋知温变幻莫测的神色和煞白的唇色，怀疑她是不是低血糖了，连忙在包里翻出口服葡萄糖递过去，被对方笑着婉拒了。

宋知温听着系统的介绍，声音里那种非人的机械感似乎稍微退去了一些，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源自无数“宋知温”共同意愿的微弱回响。

它解释着运作的基本逻辑：由于构成它的“执念”核心之一，就是那个平行宇宙的宋知温对“未能看完人生第一场演唱会”的强烈遗憾，因此，获取“关注度”便成了打破“今晚必死”结局的关键。而这些规则，也自然而然地围绕着“追星”、“站姐”这些与演唱会、与偶像紧密相关的行为构建起来。

用关注度换取健康值，以此存活。

这个认知让宋知温荒诞得想笑。活了二十几年，一直觉得自己是芸芸众生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对他人、对世界似乎都没什么值得被长久凝视的价值。如今，她的“命”，却要系于他人的“目光”之上。这简直是对她过往所有“隐形”人生最大的讽刺。

宋知温觉得看完今晚的演唱会再去死也不错啊，太过长寿就太过无趣。某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你们是死绑的命运，她认出你来了，她想要你好好活下去，即使断送自己的事业也是这般想法。】”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里一遍遍重复，不带一丝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无可辩驳的判决书。

“她想要你好好活下去，即使断送自己的事业也是这般想法。”

意思是“你的存在，比我自己的梦想和人生更重要”。一种更深沉、更绝望、也更坚决的绑定吗？

她以为自己可以是遥远的、无害的、仅仅提供一点微小光亮和慰藉的旁观者。

原本分处两座孤岛、各自朝着深渊沉没的魂魄，被强行焊接在了一起。

黄泉路上预定好的两个亡魂，本该在各自的绝境里走向既定的消亡，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命运捆绑，硬生生扯出了一条生路。唯有以这种彼此羁绊、生死相连的方式，才能在这无解的困局里，撬开一丝活下去的缝隙。

宋知温本能抗拒着，那股抗拒的力道从四肢百骸里涌出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她的一生就没有过自己能选择的时候，如今面对死亡也没有选择权，一种潜藏在基因里的、从未被告知的病痛，像隐匿的蛛网，毫无预兆地缠上，将她拖入无边黑暗。

自己只是浑浑噩噩且倒霉的活着，日子一天天干瘪下去，没半分波澜，没半分惊喜，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是生来就被钉死在既定轨道上，连挣扎都显得可笑的命运吗？

【你可以见到她再做选择，彩排要开始了。】电子音响起。

耳边传来四面八方兴奋地喊叫，那声音像是被点燃的浪潮，一层叠着一层，裹挟着滚烫的热浪，她们出场了。

先是一个模糊的身影轮廓。然后，一个，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依次走了出来。她们穿着便服，神情是彩排时特有的那种介于专注与放松之间的状态，偶尔低头交谈，检查耳返。

然后，她看到了她。

走在稍靠后位置，微微垂着眼，听着身旁队友说话的，正是Mina。

和屏幕上、直拍里、甚至梦境碎片中看到的，都不太一样。更真实，也更……单薄。简单的黑色运动上衣，浅色长裤，长发随意束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透着一丝掩不住的倦怠，眼下的阴影即使用心遮掩也依稀可辨。但当她偶尔抬起眼，望向舞台前方虚无的某处时，那瞬间的眼神，空茫之下，似乎压着极重的东西。

就是这一眼。

宋知温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所有抗拒的浪潮，怨愤的嘶吼，自毁的算计，在这一刻，被那道遥远投来的、承载着无形重压的目光，轻轻一触，便如同撞上礁石的泡沫，碎成无声的飞沫。

那不是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偶像，不是一个符号，一个幻梦。那是一个活生生的，正在被噩梦折磨，被焦虑啃噬，被“宋知温的死亡”这个阴影笼罩着的，具体的人。

半透明的面板毫无征兆地浮现在眼前，带着几分戏谑的坏心眼，冷不丁弹出一行刺目的标红大字，猩红的字体像是淬了血，在面板上跳动一下，那串数字就少掉一秒，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嘀嗒”声，像是敲在耳膜上的催命鼓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面板边缘，还隐隐泛着一丝嘲弄的红光。

空气骤然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湿冷的棉花，带着铁锈的腥甜味，不知是幻觉，还是那该死的基因病已然开始啃噬她的肺泡。

宋知温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流刮过喉咙，带着血沫的幻痛。

她做了一件对自己而言，极其陌生、甚至堪称“出格”的事情。

她用尽此刻能汇聚的全部力气，不是尖叫，不是嘶吼——那太耗损她岌岌可危的“健康值”——而是发出了一声清晰、短促、甚至因为用力而有些变调的呼喊，用的是她偷偷练习过无数次、却从未在入坑后有机会喊出的，那句专属的韩语应援口号。

声音不大，在嘈杂的背景音乐和现场隐隐的骚动中，或许并不突出。

但她的动作，她举起手幅的弧度，以及那句在正确时机、为正确对象喊出的口号，像一颗投入特定频率水面的石子。

舞台上，正在随着音乐移动位置的Mina，似乎……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生命倒计时——2时30分07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