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比划:“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不觉得自己是残缺的。他不会因为我不会说话就放慢脚步,不会因为我是女人就让我待在屋里。他看我,是看一个完整的人。”
她顿了顿,又补充:
“而且,他看我的绣品,能看见里面的山,里面的雾,里面的光。外婆走后,你是第一个能看懂的人。他是第二个。”
阿木仰头把剩下的酒喝完。酒葫芦空了,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如果他有一天又走了呢?”他问,声音很轻。
阿雅笑了。那笑容里有种阿木从未见过的坦然:
“那我就继续绣花。绣更好的花,让更远的人看见。哥,我不是瓷娃娃,碎了就拼不回来。我是山里的石头,被水冲过,被风吹过,裂缝里会长出新的苔藓。”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然后向阿木伸出手。
阿木看着她伸过来的手,看了很久,才把自己的手放上去。阿雅拉他起来,动作干脆利落。
兄妹俩并肩站在廊桥上。桥下的河水哗哗流淌,千年不变。
“哥,”阿雅最后用手语说,“信我一次。也信他一次。”
阿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抬手,很轻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像她小时候那样。
然后他说:“回家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廊桥。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轻轻摇晃。
走到家门口时,阿木忽然说:“文旅公司的事,我不反对了。”
阿雅回过头。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阿木看着她,“无论以后飞多高,飞多远,累了就回来。哥在这儿,家在这儿。”
阿雅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重重点头,然后上前,抱了抱哥哥。
那个拥抱很轻,很快,但阿木感觉到,妹妹的肩膀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单薄了。
她真的在长大。
在飞。
而他能做的,也许不是把她拽回地面。
而是确保这片天空,没有突然的风暴。
深夜,石远站在老屋门口,看见阿木家的灯熄了。
他不知道廊桥上的对话,但他能感觉到,某些东西不一样了。
风从后山吹下来,带着森林深处湿润的气息。
石远抬头看天,月亮正走到中天,清澈明亮。
他知道前路还长,知道阿木的心结不会一夜消散。
但至少,他们还在同一座桥上。
桥下河水奔流,桥上月光普照。
而时间,会给出所有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