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做了一个让石远愣住的动作——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不是碰一下,是实实在在地握住。
她的手很凉,但那种触感像电流,瞬间击穿了石远所有的防备。
她在他掌心写字。一笔一画,很慢:
“那我就不走了。”
写完了,她松开手,转身快步走过廊桥,消失在夜色里。
石远站在桥上,看着自己刚刚被握过的手。
掌心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凉意,和那五个字的触感。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也知道她为什么说完就走——因为有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因为有些决定,做了就不能回头。
但他也知道,更大的世界在等她。
省博物馆的个展只是开始。周老师透露,已经有好几家艺术机构在接触阿雅,其中甚至有法国的某个知名手工艺基金会,邀请她去驻留创作三个月。
去或不去。
留下或远行。
这些选择,终将摆在他们面前。
石远抬起头,看着阿雅家窗户透出的暖黄灯光。
他轻轻握紧了那只手,像要留住掌心的温度。
然后转身,走回夜色里。
第二天,省电视台的采访组进了寨子。
他们要拍一部三集的乡村振兴纪录片,云渺寨是第一站。导演说,他们关注的不只是经济致富,更是文化自信的重建,是像阿雅这样的普通人如何找到自己的光。
合作社迎来了真正的爆发式增长。
新闻发布会的报道铺开后,咨询电话被打爆了。国庆七天的预订,三小时内全部订满。工坊的刺绣体验课排到了一个月后。连那些植物标本绣片,都接到了第一批批量订单——是省城一家高端书店,要作为文创产品上架。
一切都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石远枕头下,那封三天前寄到的、来自法国巴黎的信。
全英文的邀请函,措辞优雅。邀请熊阿雅女士于次年春季,赴法国南部的手工艺创新中心驻留三个月,包食宿和材料费,并提供国际展览机会。
信是周老师转寄来的,附了一张便条:
“阿雅,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我知道你的根在云渺。如何选择,遵从本心。无论怎样,我支持你。”
石远没有把信给阿雅。
他想等她个展结束,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再和她谈。
但他知道,无论谈或不谈,选择终将来临。
而他能做的,只是在她做出选择后,说一句:
“好,我支持你。”
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哪怕这一次,支持意味着更长久的分离,和更深的不确定。
窗外,寨子里的灯火次第亮起。
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正在变好的故事。
石远看着那些灯光,轻轻呼出一口气。
路还长。
但至少此刻,光在,人在,希望在。
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