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摩挲着绣片上的丝线,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把绣片放下,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背对着石远说:
“你要真能做到你说的——让年轻人回来,让老人孩子有人管,我支持你。”
石远心中一喜。
“但是,”村长回过头,眼神严厉,“你要是半途而废,或者又像以前那样……丢下摊子跑了,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话像根针,扎在石远心上。他知道,村长说的是原主五年前逃跑的事。
“我不会跑。”石远一字一句地说,“云渺寨是我的根,我哪儿也不去。”
村长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怀疑,有期待,也有长辈对晚辈的担忧。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村长转身,迈出门槛。
就在这时,阿雅抱着刚洗好的绣布从后院出来,正要往竹架上晾。看见村长,她愣了一下,慌忙低下头,侧身让路。
村长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阿雅身上。
阿雅今天穿着件浅蓝色的衣服,头发梳成一根粗辫子垂在脑后。比起几个月前那个总是低着头、缩在角落的姑娘,现在的她腰背挺直了些,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她手里抱着的绣布上,已经绣了一半的图案——是山间的野百合,线条流畅,配色淡雅。
村长看了她很久,久到阿雅都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脚。
最后,村长什么也没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背着手走了。
阿雅站在原地,抱着绣布,看着村长远去的背影,有些茫然。
小禾跑过来,小声说:“阿雅,我爹没骂你吧?”
阿雅摇摇头,用手语问:“村长……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小禾笑,“就看了你一眼。不过……我爹那眼神,好像还挺满意的。”
石远走过来,接过阿雅手里的绣布:“我来晾吧。你今天不是要教玉梅新针法吗?她刚才来找你了。”
阿雅点点头,对石远和小禾笑了笑,转身往寨子里走去。阳光照在她身上,那件浅蓝衣服显得格外干净。
小禾看着她的背影,感慨:“阿雅现在……走路都带风了。”
石远没说话。他把绣布仔细晾在竹架上,抚平褶皱。布上的野百合含苞待放,生机勃勃。
村长刚才看阿雅那一眼,他看得清楚。那不是简单的打量,而是带着某种审视和……认可。
也许在村长心里,阿雅的变化,正是工坊带来的最直观的好处之一。
一个曾经被流言压得抬不起头的姑娘,现在能挺直腰板走路,能教别人手艺,能靠自己的双手挣来尊重。
这比挣多少钱,都更有说服力。
石远站在竹架边,看着晾好的绣布在微风里轻轻晃动。
路还长,质疑还会有。但今天,他总算迈过了第一道坎。
接下来,就是要用实实在在的成绩,让村长、让所有怀疑的人,都看到这条路能走通。
他转身回到工坊,翻开账本,在新的一页写下:
今日,得村长有条件支持。当谨记承诺,脚踏实地。
窗外,阿雅已经走到寨子中间,几个年轻媳妇围着她,正比划着讨论什么。远远的,能听见她们的笑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春天的风,吹遍了云渺寨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