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成立后的第五天,探路队在天刚蒙蒙亮时出发了。
四个人:石远背着装满工具的登山包,阿雅挎着素描本和颜料盒,阿木拎着柴刀和绳索,岩旺扛着测绘用的花杆和标尺。晨雾还没散,寨子还在沉睡,只有几声早起的鸡鸣穿透雾气。
“按外婆地图,”石远展开那张已经熟悉得能背下来的手绘地图,“第一条‘亲子休闲线’基本是现成的,就在寨子周边。今天主要探第二条‘山水探秘线’——从寨子到后山瀑布,再往深处走,到这片标记为‘古树群’的地方。”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模糊的墨点。阿雅外婆的标注是:“百树同根,千年气。”
阿木眯眼看了看:“这片我知道,小时候跟阿爸去砍柴到过。树确实大,但路早就荒了。”
“所以才要探。”石远收起地图,“走。”
四人穿过寨子,走过风雨廊桥,沿着玉带河向上游走。开始的这段路确实好走,是寨里人日常挑水、洗衣踩出的小径,宽处能容两人并行。
阿雅走在最前面。她今天穿了便于活动的深蓝色苗布裤装,头发编成一条粗辫子甩在身后。她走得不快,但稳,眼睛始终观察着周围——不是在找路,是在看景。
走到一处河湾,她忽然停下,指着对岸峭壁上的一片苔藓。晨光斜射,那片苔藓泛着金绿色的光,中间有几丛野兰正开着淡紫的花。
她拿出素描本,快速勾勒几笔。岩旺凑过来看:“阿雅姐,这有啥好画的?”
阿雅在本子上写:“这里可以设一个拍照点。光线最好在早晨七点到八点。”
石远点头记下。他带的笔记本上已经列好了表格:观景点、最佳时间、安全注意事项、可挖掘的故事。
继续往上,路开始变陡。阿木和岩旺轮流在前面开路,柴刀砍断横生的藤蔓和灌木。阿雅跟在后面,不时停下采集植物标本——一片形状特别的叶子,一朵颜色罕见的野花,她都小心夹进本子里。
“这是做啥?”阿木回头问。
阿雅写:“以后可以做植物图鉴,或者用这些纹样设计新绣品。”
阿木看了妹妹一眼,没说话,但挥柴刀的动作更用力了些,把前面的荆棘清理得更干净。
两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后山瀑布。
虽然之前都来过,但以“考察”的眼光再看,感受完全不同。石远测量瀑布高度和潭水深度,岩旺检查周边岩石的稳定性,阿木寻找适合搭建观景平台的位置。
阿雅则坐在潭边的大石上,摊开颜料盒。她不用画笔,而是用手指蘸了水彩,在纸上晕染出瀑布的水汽和光影。阳光穿透水雾形成的彩虹,在她指尖变成一片朦胧的七彩。
“这里,”石远指着瀑布右侧一片较平缓的坡地,“可以建一个简易休息站,有顶棚,有长凳,卖点水和简单吃食。”
“得从寨子拉电过来吧?”岩旺说。
“不。”石远摇头,“用太阳能板。咱们做的是生态旅游,尽量不动原生环境。”
阿木难得地接话:“那厕所呢?总不能让人随地解决。”
“建生态旱厕。”石远早就查过资料,“用木屑发酵分解,没异味,还能堆肥。”
阿雅听着,在瀑布的素描旁备注:休息站、太阳能、生态厕所。
离开瀑布,往更深的山里走,路真的荒了。
外婆地图上那条细细的虚线,在现实中已经被几十年生长的灌木和倒木彻底掩埋。阿木凭着儿时的记忆,勉强辨认方向:“应该往这边……不对,那边好像有棵歪脖子松树,我记着。”
四人轮流砍路,进度慢了下来。中午就在一处溪边休息,吃带来的糯米饭团和腌肉。
阿雅却闲不住。她沿着小溪往上走了一段,忽然蹲下身,从水里捞起一块石头——石头上天然生着红白相间的纹路,像流动的云霞。
她举着石头跑回来,眼睛发亮,用手语比划:像不像我绣的《云岫叠翠》?
石远接过石头细看,确实神似:“这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