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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家宴,我如同行尸走肉般被女佣打扮好,带到了顾家老宅。
宴会上觥筹交错,顾凛依旧是那个游刃有余的掌控者,他自然地揽着我的腰,向亲戚们介绍我,语气亲昵,仿佛我们是一对恩爱伴侣。我配合地微笑着,举止得体,甚至在他暗示下,主动用沈修喜欢的腔调,背诵了一首他生前最爱的诗词,赢得了满堂彩。
顾凛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满意的、欣赏作品的光芒。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里已经彻底空了。那些回忆带来的最后一点温情假象,也在认清真相后彻底粉碎。反抗的念头被碾灭,求助的路径被堵死,连累朋友的愧疚感如同毒蛇啃噬着我。我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和力气。
宴会中途,我借口去洗手间,在空旷的走廊里,听到了两个堂亲的窃窃私语。
“……就是凛哥养的那个?确实有点像……”
“唉,也是个可怜的,听说为了凛哥受伤好几次了……”
“再像也不是正主啊,凛哥这心魔……怕是难好了……”
“嘘,小声点,别被听见……”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看啊,连外人都看得分明,只有我曾经愚蠢地怀抱幻想。
回到宴会厅,顾凛正与人谈笑风生,他看到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他顺势握住我的手,指尖冰凉。他低声在我耳边说:“刚才表现得很好,很有他当年的风范。”
我垂下眼睫,轻声回应:“你喜欢就好。”
我的顺从和空洞,似乎取悦了他。他捏了捏我的手指,没再说话。
家宴结束,回到那座冰冷的牢笼。顾凛似乎心情不错,他甚至拿出了一瓶红酒,倒了两杯。
“喝一点。”他将酒杯递给我,不是命令,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看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凝固的血。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饮酒,但我没有拒绝。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和胃,带来一阵不适的暖意,却也麻木了神经。
顾凛看着我干脆的动作,眼神幽深。他又给我倒了一杯。
我们就这么沉默地喝着,一杯接着一杯。直到我眼前开始模糊,身体发软,几乎要滑到桌子底下。
顾凛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将我打横抱起。他的怀抱依旧有力,却再也无法让我感受到丝毫温暖,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将我放在床上,俯身压下来,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我脸上。他的动作不算粗暴,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流连的意味。他的指尖划过我身上那些或新或旧的疤痕,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藏品。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低声念着,每一个位置,都对应着沈修医疗记录上的一处伤情,“现在,都齐了……真像……”
我闭上眼,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酒精和绝望共同作用,将我拖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在意识彻底沉沦之前,我仿佛听到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在我耳边模糊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你不能就是他呢……”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为什么要把我拉出深渊,又亲手将我推入一个更万劫不复的地狱?
但没有答案了。所有的为什么,都随着那最后一丝意识的湮灭,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我知道,从今往后,那个曾经还会挣扎、还会痛苦、还会怀抱微弱希望的“我”,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名为“沈修”的、布满伤痕的、沉默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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