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子就这样在无尽的黑暗中一天天的过去。
时间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失去了意义,变成了窗外光影的缓慢移动,变成了女佣每日三次送来饭菜又原样端走的固定程序,变成了脚踝上那道烙印从剧痛到结痂、再到留下狰狞凸起疤痕的缓慢过程。
我被彻底囚禁在了这间卧室里。厚重的窗帘大部分时间都拉着,只有偶尔,我会在女佣进来时,瞥见一眼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了无生气。
顾凛没有再出现。
他没有再来进行他那套时而“温和”时而暴戾的“调试”,没有再来检查我的模仿是否到位,甚至没有再踏入这个房间一步。仿佛我那场徒劳的反抗,不仅没有撕开裂口,反而让他彻底失去了“雕琢”我这件失败品的兴趣。
但这并非解脱,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加冰冷的折磨。
他切断了与我的一切直接联系,却无孔不入地宣示着他的存在。每日送来的食物依旧精致,却总是沈修偏好的口味,哪怕我几乎无法下咽。房间里的空气净化器永远在低鸣,过滤掉任何可能属于“林钰”的气息。甚至夜晚,当我偶尔从噩梦中惊醒,似乎总能感觉到门外那道沉默而冰冷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提醒我,我仍在在他的绝对掌控之下,无处可逃。
我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张床和几步之遥的沙发。身体因为缺乏活动和心绪郁结,变得更加虚弱,常常只是从床边走到窗口,就会感到一阵眩晕。镜子被我刻意避开,我不需要再看那个眼窝深陷、形销骨立、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的陌生男人。
那个藏着羽毛书签的小铁盒,我再也没有打开过。不是不敢,而是……失去了意义。“静候破晓”?在这片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绝望里,破晓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甚至不再期待的谎言。唐暮的目光,那个曾经带来一丝微光的眼神,如今回想起来,也只余下模糊的轮廓和更深的讽刺。
我像一株被遗忘在暗室的植物,失去了光照和水源,正在悄无声息地、从内部开始腐烂。不再有激烈的痛苦,不再有汹涌的恨意,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沉重的疲惫,和一种连自我都逐渐模糊的空洞。
有时,我会长时间地盯着天花板上某一道细微的裂纹,思绪飘散,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林钰?那个名字和那个被碾碎的绣囊一样,变得遥远而不真实。沈安?那不过是一个被强行植入的、充满痛苦回忆的代号。
我仿佛成了一个意识的孤岛,漂浮在名为“顾凛”的、冰冷死寂的海洋上,感受着生命力一点点从指尖流逝。
日子一天天过去。
像沙漏里的沙,无声无息,却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一点点将我掩埋。
偶尔,在极致的寂静中,我能听到自己心脏缓慢跳动的声音,咚……咚……像敲打在空旷坟墓的内壁上。
这,就是万劫不复之后的世界吗?不是激烈的毁灭,而是缓慢的、寂静的……湮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