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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空气里本该充斥着解放的喧嚣和青春的躁动。我交上最后一份试卷,走出考场,刺目的阳光洒下来,恍惚间仿佛能看到一条崭新的、充满希望的未来在眼前展开。
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沈修、顾凛和妈妈站在那里,像一道温暖的剪影。那顿庆祝的晚餐,其乐融融,是我人生中少有的、圆满幸福的时刻。沈修甚至提过,等我放松几天,要带我去我一直想去的海边。他们似乎已经开始悄悄规划行程。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触摸到“未来”这个词。它不再抽象,而是带着海风的咸涩和阳光的温度。
然而,命运总是擅长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露出它最狰狞的獠牙。
那顿饭后,沈修和顾凛不出所料地再次陷入了更深的忙碌。我理解他们肩上的重担,便安心待在家里,翻看大学专业的介绍,偶尔陪妈妈散步,享受着暴风雨后短暂的宁静。
就在考完第三天,我独自去书店买些大学预习资料的路上,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毫无预兆地停在身边。车门猛地拉开,几只粗壮的手臂伸出来,捂住我的嘴,将我像拖一件行李般粗暴地拽进了车内。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甚至来不及呼救,挣扎,只觉得后颈一痛,意识便沉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废弃的、弥漫着浓重铁锈和霉味的仓库里。双手被反绑在冰冷的铁质椅背上,嘴被胶带封住,只有眼睛能艰难地适应着从高窗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
几个穿着黑色背心、身上带着狰狞纹身的男人围着我,眼神像打量牲口。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头目蹲在我面前,用粗糙的手指捏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对上他浑浊而残忍的眼睛。
“顾凛那条疯狗的‘小弟弟’?”他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没想到他还真在乎你这么个玩意儿。听说他为了你,前几天还折了我们两个兄弟?”
我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是因为我?顾凛和沈修最近的神秘和受伤,都是因为……我?
“放心,小宝贝儿。”刀疤脸拍了拍我的脸颊,力道不轻,“我们暂时不会动你。还得留着你,跟顾大少好好‘谈谈心’呢。”
他的“谈心”,伴随着第一记落在腹部的重拳开始。沉闷的撞击声在空荡的仓库里回荡,剧痛瞬间炸开,让我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却因为嘴被堵住,连痛呼都变成了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
这仅仅是开始。
拳头,皮鞋,甚至冰冷的钢管……如同雨点般落下,避开了要害,却精准地制造着最大程度的痛苦。
疼…
好疼…
疼!
你无声的呐喊,每一处骨头都在叫嚣,皮肤上迅速浮现出青紫的淤痕,嘴角破裂,温热的血液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斑点。
他们似乎很懂得如何折磨人,如何最大限度地摧残□□,却不至于立刻要命。疼痛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我淹没。意识在剧痛和昏厥的边缘反复徘徊,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夏衣,冷得我牙齿都在打颤。
“啧,倒是挺硬气,一声不吭。”刀疤脸似乎有些意外,随即露出更残忍的笑意,“不知道等顾凛看到你这副样子,会不会发疯?”
他们当着我的面,用我的手机,拨通了顾凛的电话。
“顾凛,你家这小雀儿,羽毛挺漂亮,就是不太经折腾。”刀疤脸对着电话那头狞笑,然后,猛地扯下了我嘴上的胶带,将手机凑到我的耳朵。
我听到了顾凛的声音,隔着电波,是前所未有的、压抑到极致的冰冷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小钰?林钰!说话!”
我想开口,想告诉他我没事,想让他别来……可喉咙里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更多的血沫从被堵住的嘴角溢出。
刀疤脸猛地将手机拿开,对着那头冷笑:“听见了?想让他完好无损,就按我们说的做。别耍花样,否则……你就来给他收尸吧!”
电话被挂断。
仓库里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我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黑暗,冰冷,无边的疼痛,还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将我拖向绝望的深渊。
沈修……顾凛……
他们会来救我吗?
他们能找到我吗?
在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中,我蜷缩在冰冷的椅子上,嘴上的胶带又被贴回来,脑海里闪过的,不是对死亡的害怕,而是沈修揉着我头发时的温暖笑容,是顾凛递给我牛奶时那别扭的眼神,是露台上那个轻轻摇晃的秋千,是他们对我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时,那份不容置疑的温柔。
我被他们当成了亲弟弟。
可现在,我却成了拖累他们的弱点,成了敌人用来要挟他们的筹码。
这份认知,比身体上的疼痛,更让我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不能……不能让他们因为我……
意识再次模糊起来,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我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他们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伤害,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