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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是被疼痛硬生生拽回躯壳的。
那不是医院里隔着止痛泵的、沉闷而持续的钝痛,这是一种尖锐的、撕裂的、仿佛每一寸骨头都被重新敲碎、每一丝肌肉都被生生扯断的酷刑。它蛮横地占据了我所有的感官,像无数烧红的钢针扎进神经末梢,又像有冰冷的锉刀在缓慢地研磨着我的骨骼。
我甚至没有力气呻吟,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类似破风箱般的、断续的嗬嗬声。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难以言喻的剧痛,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黑暗,只有偶尔晃动的手电筒光柱,像利剑一样刺破这片浓稠,映照出周围扭曲、锈蚀的金属轮廓和空气中飞舞的、带着霉味和铁锈味的尘埃。
这里不是医院。
冰冷、潮湿、带着海腥味的空气,废弃金属特有的刺鼻气味,还有身下粗糙硌人的、不知堆积了何物的地面……这一切都在告诉我一个绝望的事实——我又落入了那个刀疤脸的手中。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带着冰冷的恐惧:伪装成医生的刀疤脸,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粗暴捂住我口鼻的窒息感,还有那针管推入静脉时的冰凉,以及他最后那句如同丧钟般的威胁……
“告诉顾凛,还有他那个相好的……拿真东西来‘暗港’废船厂换……”
真东西……U盘……钥匙……
巨大的恐惧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顾凛果然没有把完整的“钥匙”交给他们。而现在,我这枚无足轻重、却恰好能被他们用来牵制顾凛和沈修的棋子,再次成了牺牲品。
伤口一定又裂开了。我能感觉到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正从纱布下渗出,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另一种令人作呕的触感。被折断过的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仿佛有碎骨在里面相互摩擦。
冷。
刺骨的寒冷从身下的水泥地和四周锈蚀的船体钢板中渗透出来,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骨髓。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咯咯”声。这颤抖又加剧了全身各处的疼痛,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将我推向崩溃的边缘。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在这个仿佛被世界遗忘的废弃角落,时间失去了意义。
“咳……咳咳……”一阵带着铁锈味的痒意从喉咙深处涌上,我忍不住咳了起来,这轻微的震动却像在体内引爆了一颗炸弹,胸腹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猛地一黑,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哟,醒了?”
一个粗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循着声音望去。刀疤脸就坐在不远处一个倒扣着的破旧木箱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他脸上依旧戴着口罩,但那双充满戾气和贪婪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簇鬼火。
“命还挺硬。”他嗤笑一声,站起身,踱步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他蹲下身,用冰冷的匕首侧面,极其轻佻地拍了拍我完好那边脸颊。
那冰冷的触感让我猛地一颤,恐惧让我的呼吸更加急促。
“瞧瞧这小脸白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顾凛倒是把你养得挺精细。可惜啊,他不老实,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我身上逡巡,最后落在我渗血的胸膛上,眼中闪过一丝变态的兴奋。
“你说,要是顾凛和他那个姘头,看到你身上再多点‘纪念品’,会不会更着急一点?嗯?”
他手中的匕首微微抬起,锋利的刀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冷光,缓缓向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