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殷考虑得很周到。”林一一点头赞许,“这提醒我们,不仅要研究目标人物的生平,还要深入了解他所处时代的普遍世界观和认知框架。”
讨论逐渐深入,从具体战术延伸到战略层面。阳光在室内缓慢移动,光斑从东墙滑到了西墙。
“我有个问题,”松磬微微侧头,提出一个更深远的问题,“我们化解了曹志的遗憾,保护了相关的历史。但这本身,是否构成了对历史的一种干预?我们改变了‘历史应力’,这是否会引发其他我们未知的连锁反应?”
这是一个触及根本的哲学性质疑。
森言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从现有模型看,我们并非改变‘已发生的历史事实’,而是化解了由事实引发的,持续存在的负面能量残留。可以理解为,我们在清理历史长河因剧烈情绪震荡而产生的‘淤塞点’,旨在恢复信息流的正常传递,而非改变水流方向。但你的疑问非常重要,这需要纳入长期监测指标。”
“而且,”我接口道,试图用更人性的角度补充,“我们给予曹志的,更多是一种认知上的解脱和未来视角的安慰。他的人生轨迹,他父亲文章的最终流传,这些都是既定事实。我们只是让他更平和地走向那个已知的终点,并理解了自身旅程的价值。这更像是一种……心灵上的抚慰,而非物理上的篡改。”
这个解释让大家都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我们所做的,究竟是在修复历史,还是在疗愈时光中的灵魂?或许,两者本就是一体两面。
“无论如何,”森言最终总结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已经证实了‘历史应力’的存在,以及对其进行非实体干预的可行性。曹志节点只是一个开始。监测系统显示,还有其他不稳定的波动存在。我们必须继续。”
没有豪言壮语,只是平静的陈述,却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肩上的责任与即将展开的广阔前景。
“下一个目标是谁?”殷朔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数据还在分析中,波动源不止一个,需要进一步筛选和定位。”森言回答,“优先级取决于能量级别,影响范围,以及我们目前能获取到的信息完备度。”
讨论暂告一段落。疲惫感终于如潮水般涌上,精神高度紧张后的松弛,让人感到一种深切的倦意。但在这倦意之下,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和联结感。我们共同守护了一个秘密,共同完成了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看向窗外。夕阳正在西沉,给校园的建筑披上一层温暖的金色。那个属于曹志的黄昏已经过去了一千七百多年,而我们的黄昏才刚刚开始。
“走吧,”我对大家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放松的笑容,“先去吃饭。无论如何,饭总是要吃的。”
松磬轻笑:“阿语说得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林一一也微笑着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殷朔小心翼翼地将资料归位,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规划着接下来要查阅的方向。
森言最后保存了所有数据,合上电脑,站起身。他走到我身边,一同望向窗外那片宁静的夕阳。
“第一次,做得不错。”他低声说,语气是他特有的那种平淡。
我知道,这来自森言的评价,已经堪比任何溢美之词。
“彼此彼此。”我笑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