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郭的情报,是她——是萩,在夏日祭后几天的一个夜晚,用比当初透露无限列车事件时一样紧绷的语气说出的。
我们坐在点着微弱灯火的室内,她摊开一张简陋手绘的地图,指尖点在吉原游廓的位置,微微发颤。窗外夏虫鸣叫,衬得室内的空气愈发凝重。
“音柱宇髓天元,灶门炭治郎、我妻善逸、嘴平伊之助……他们会潜入这里,遭遇上弦之六。”她的声音很低,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某种预知必然的沉重。“是一对兄妹鬼,堕姬与妓夫太郎。战斗模式是……弱点在于……斩杀的关键是必须同时斩落两者的头颅,且需要至少两位柱级战力协同,尤其是……”
她的叙述极其详尽,从鬼的血鬼术特性、攻击模式、可能的藏身地点,到斩杀的精确方法与协作要点,甚至提到了妓夫太郎那畸形的自尊与对妹妹病态的执着。这情报的细密度远超无限列车,显然在她所知的“未来”中,这场战斗的惨烈与复杂程度,触目惊心。
我听着,身体不自觉地坐直,所有的放松与温情褪去,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模拟着握刀的姿势。炎柱的模式,在她提到“上弦”、“战斗”、“斩杀”这些词汇的瞬间,便已自动切换上线。这是我的战场,我的责任,哪怕它尚未发生。
她讲完,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被新的忧虑填满。她抬起眼,带着恳求看向我:
“所以……请把这些情报,完整地带给宇髓天元先生。还有,务必通知伊黑小芭内先生,让他一定要与宇髓天元先生汇合,绝对不能分开行动。只要他们按照这个策略,两位柱加上炭治郎他们,完全可以在情报支持下,以最小的代价取胜。”
她的计划清晰而“合理”。我只是情报的中转站,将关键信息传递给直接执行任务的音柱和蛇柱即可。这样,我无需亲涉险地,任务也能顺利完成。听起来,似乎是最稳妥、最有效率的方式。
我沉默地看着地图上那个被反复圈出的地点,吉原游廓。脑海里迅速过着她给出的每一个细节,模拟着战斗可能的情景。两位上弦,隐藏在最繁华却也最混乱的人间地狱,需要同时斩首,需要精密的配合……
然后,我缓缓摇头。
“不行。”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斩截。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拒绝这个“安全”的方案,急急道:“为什么?情报已经这么详细了,他们完全可以——”)
“情报是死的,战场是活的。”我打断她,目光从地图移向她的眼睛,炎柱的冷静分析盖过了所有个人情绪,“你提供的策略是基于‘未来’已知的结果。但既然我们知道了,鬼也可能有变数,宇髓和伊黑也可能因为情报的提前介入而产生不同的判断或遭遇意外。更何况……”
我顿了顿,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游廓”二字旁边:“需要两位柱级战力同时斩首,这意味着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导致全盘崩溃,甚至伤亡。宇髓天元的战斗风格华丽但有时过于随性,伊黑小芭内行事隐秘难以预测,炭治郎他们虽然成长迅速,但面对上弦,依然风险极高。”
我看着她的脸色渐渐发白,但话必须说清楚:“将如此重要的情报,仅仅托付给传递,然后留在后方等待消息——这不符合我的作风,也不是最可靠的做法。”
她嘴唇翕动,还想说什么,眼中已浮起泪光,那是担忧与挽留。“可是……太危险了,你已经经历过一次上弦战,这次明明可以不用去的……我……”
我的心因为她眼中的泪光而微微抽紧,但意志没有丝毫动摇。我站起身,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高大挺直,火焰纹的羽织仿佛无风自动。
“正因为我经历过,更清楚上弦的可怕,也更明白协同作战中,‘亲眼确认’的重要性。”我的声音变得洪亮而坚定,如同在队内下达不容违抗的指令,“我必须亲自前往。至少,要亲眼看到宇髓和伊黑顺利汇合,确认情报被完全理解,并在最初的接战阶段提供支援,确保计划基底稳固。”
我绕过矮几,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眼中的锐利未退,但语气放沉了些:“萩,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对吗?”
她用力点头。
“那么,”我双手按在膝盖上,目光如炬,“让我以最有效的方式去实现这个目标——亲自参与前期部署与接应,就是我现在能想到的、最‘保险’的做法。躲在后方传递情报,不是炎柱炼狱杏寿郎的风格,也无法让我安心。”
她看着我,眼中那试图挽留的光芒,却渐渐黯淡下去,化为一种深切的、混合着无奈与理解的痛楚。她太了解我了。了解我的责任,我的信念,我这份近乎固执的、要将守护践行到每一个细节的“炎柱”本色。
她知道,一旦我以这种模式和语气做出决定,便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无论她多么担忧,多么想将我留在安全的所在,都无法改变。
“……我就知道。”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我就知道会这样……炼狱先生,你总是……”
她说不下去了,背过身去。
我伸出手,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用力握紧。没有更多安慰的言语,因为任何言语在此刻的“决定”面前都显得苍白。我只能用掌心滚烫的温度,传递我的决心与……歉意。
“我会小心的。”我最终只能这么说,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你给的情报,亲眼确认汇合,协助稳定初期战局。一旦确认他们掌握了节奏,可以独立应对,我会立刻撤离核心战区,绝不多做不必要的缠斗。这是我的承诺。”
她看着我,良久,终于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那不是一个赞同的点头,更像是一种被迫的、无奈的接受。接受我的选择,接受我的“炎柱”身份所带来的、无法回避的风险与离别。
我松开她的手,重新站直身体。灯光将我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炎柱的模式依然占据主导,但心中某个角落,因为她无声的泪水和那份深切的无力感,而弥漫开一丝沉重的涩意。
我知道这很固执,甚至可能有些“多余”。但在我的信念里,保护同伴,确保任务以最大成功率完成,远比个人的安危更重要。尤其是,当这份“确保”的责任,因她赋予的情报而变得更加清晰和重大时。
“至少亲眼看到另外两位会和”——这不仅是战术需求,更是我对并肩作战的同僚,以及对交出宝贵情报、将希望寄托于此的她的,一份不容推卸的责任。
这就是我,炼狱杏寿郎。无论她如何挽留,无论前路如何凶险,只要认定这是“正确”且“必要”的事,火焰所向,便无反顾。
游郭之行,已成定局。而我能给她的,除了那个关于“小心”和“撤离”的承诺,便只剩下离别前,一个短暂却用尽全力的拥抱,和一句低沉却坚定的: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