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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第1页）

夏日祭的喧嚣，如同潮水般将我们包裹。人群摩肩接踵，食物的香气、灯笼暖光、浴衣摩擦的窸窣声、孩童的欢笑与太鼓的闷响，交织成一片炽热而充满生命力的声浪。我走在她的身侧——不，是“萩”的身侧，小心翼翼地用身体隔开拥挤的人流。她穿着淡紫色的浴衣，上面有细小的白色萩花图案，头发挽起，露出白皙的后颈，在灯笼的光晕下，像是会发光。

这身打扮，是为了祭典，或许……也是为了我那日里那句“申请”。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不同了。不再是迂回的试探与沉默的守护，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崭新的张力。她看我的眼神里，少了不安，多了明亮；我跟在她身边，也不再仅仅是“保护”，更是一种明确的“陪伴”。

我们吃了苹果糖，她小心地避开糖壳，还是沾了一点在嘴角。玩了捞金鱼，我笨拙的手法弄破了三张纸网，她笑得前仰后合。看了街头艺人的表演，当喷火艺人吐出巨大火龙时，周围的惊呼声中，我下意识地侧身半步，将她完全挡在身后。她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袖子，小声说：“没事的，炼狱先生，这只是表演。”我才反应过来，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头。

一切都很平常，却又处处透着不寻常。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每一次目光的交汇，都在累积着某种滚烫的、即将满溢的情绪。我能感觉到胸腔里那团火焰，今夜燃烧得格外平稳，却也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灼热，它不再仅仅是为了战斗而沸腾，更像是在呼应着这片人间灯火，呼应着她眼中倒映的光彩。

当远处传来第一声闷响，夜空被骤然点亮时，人群发出了“喔——”的惊叹，开始朝着河堤最佳观景处涌动。

“花火要开始了！”她眼睛一亮，抓住我的手腕，“我们快去那边！”

她的手指温热，力道不大，却像带着电流。我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将她护得更紧了些，沉声应道：“好！跟紧我！”

我们逆着人流，却也顺着人潮，最终在河堤边找到一处略微凸起的土坡，视野还算开阔。人声鼎沸，大家都仰着头，期待地望向漆黑的夜空。

第一朵硕大的金色菊蕊在夜幕中轰然绽开，流光四溅，点亮了无数仰望的面孔，也照亮了她仰起的侧脸。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映着璀璨的花火，嘴唇微张，发出无声的赞叹。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银色的柳条垂落，红色的牡丹怒放，蓝色的星辰雨泼洒而下。夜空成了最华丽的画布，雷鸣般的爆响与绚烂的光影交织，淹没了尘世所有的嘈杂。

在这极致的喧嚣与绚丽中，我却奇异地感到一种内心的寂静。我的目光，无法从她被花火不断变幻色彩照亮的脸庞上移开。那些转瞬即逝的光华，在她眼中凝结成了永恒的光点。喜悦，惊叹，还有一丝属于这个夏夜、属于我们此刻的、梦幻般的气息。

当一连串密集的“速射连星”在空中炸开，将天地映照得如同白昼，人群爆发出最大的欢呼时，我忽然觉得，必须说点什么。不，不是“必须”，是“想要”。强烈地想要。那些在心底反复灼烧、被责任与未来压抑的情感，在这个被烟花照亮的瞬间，找到了决堤的出口。

我轻轻捏了捏一直握在掌心的她的手。她似乎沉浸在花火的震撼中，过了两秒才茫然地转过头看我。新一朵巨大的八重菊正在我们头顶绽放，紫色的光华流淌在她脸上。

我没有给她疑惑的时间。我松开了她的手，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微微转向我。动作并不强硬，却带着不容抗拒的专注。周围是震耳欲聋的爆响和人群的喧哗，但我的声音，必须穿透这一切，只让她听见。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火焰的温度攀升至顶点。我凝视着她的眼睛，用我所能发出的、最清晰、最坚定、灌注了所有炽热情感的声音，对她说道：

“萩！”我叫着她的新名字，这个由我赋予、此刻只属于我们之间的名字。

“我喜欢你！”

花火在头顶不断炸裂，光芒明灭，映照着她骤然呆住的表情。我的话语，像投入沸水的巨石，在她眼中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狂喜，不敢置信，还有那迅速积聚的、比烟花更耀眼的水光。

我没有等待她的回应。或者说，行动本身，就是最好的回应，也是我此刻唯一想做的事。

我低下头，吻住了她。

这是一个带着夏日夜晚温热气息、沾染了苹果糖甜香、混合着烟花硝烟味道的吻。生涩，却无比坚定。我的嘴唇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和她唇瓣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感。周围的世界——震天的轰鸣、鼎沸的人声、漫天坠落的流光——全都褪色、远去、消失了。只剩下唇间这份真实的、滚烫的、令人心悸的触碰，和她近在咫尺的、慌乱又温顺的呼吸。

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无比漫长。直到又一波更大的烟花齐射，将天空映得如同炼狱火海，我才缓缓退开，额头却依然轻轻抵着她的。

她的脸颊绯红，嘴唇湿润，眼睛里盈满了水光，呆呆地看着我，仿佛还没从那个吻和那句表白中回过神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看着她，心中那团火焰终于找到了最契合的形态，不再躁动，而是化作了温暖而恒久的熔岩，流淌在四肢百骸。我抬起手，用拇指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一滴泪珠。

然后，我对着她，在这漫天华彩、人间喧嚣的顶点，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比任何烟花都更灿烂耀眼的笑容。

“就这样说定了！”我的声音再次响起，盖过了烟花最后的余韵，带着不容置疑的、属于炼狱杏寿郎的爽朗与笃定，“从今往后，请多指教了！我的‘萩’！”

夜空中，最后一朵巨大的、层层叠叠的彩色花球缓缓绽放，然后化为无数光点，如星雨般洒向人间，渐渐湮灭在深蓝的夜幕里。祭典的喧闹开始慢慢平息，人群带着满足的叹息开始散去。

而我们，还站在那个小小的土坡上，站在渐渐冷却的夏夜微风里，站在彼此眼中尚未褪去的绚烂光影中。

无需更多言语。这个吻，这句表白，这个笑容，以及掌心重新交握的、比之前更加紧密的双手——已经宣告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