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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第1页）

柱合特训的地点，隐秘到连我都花了些功夫才确认无误。那是一处专门针对所提供的无限城的信息，主公找寻的远离人烟、深入群山环抱的幽谷，地形复杂，气息隔绝，确实是最适合进行高强度、高保密性特训的场所。每日的训练，用“甚苦”来形容，都显得轻描淡写了。不仅是对体能、呼吸法、剑技的极限压榨，更是针对她所提供的、关于无限城与上弦情报的极端模拟实战。

模拟空间的无序变换，应对多个上弦鬼的协同攻击，甚至包括在剧毒、精神干扰、视觉剥夺等极端恶劣条件下的持续作战……每一项训练，都直指未来最终战中可能遭遇的最糟糕情况。汗水浸透队服无数次，伤痕添了又添，连羽织上的火焰纹都似乎被汗水和尘土浸染得黯淡了些。但无人抱怨，也无人退缩。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的火焰——知晓了前路的艰险，便更要用此刻的汗水与疼痛，去铺就一丝胜利的可能。

只有在训练的间隙，在短暂的休整时刻，当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睫毛，视线有些模糊时，我才会允许自己的思绪，短暂地飘向山谷之外，飘向那个有着温暖灯光、紫阳花和她的院落。

她此刻在做什么？是又在侍弄那些花？还是在和邻居闲聊，努力适应着这个时代？有没有……担心我？

这念头一起，胸口便有些闷闷的。我知道她定是担心的，就像我无法全然放心她独自在家一样。但我们都有自己的“战场”。我的战场在这里，用刀剑和汗水；她的战场在等待和希望中，用坚韧和思念。

那日黄昏，结束了一场极其逼真的、模拟遭遇上弦之二童磨的冰雾战，我精疲力尽地靠坐在溪边巨石上，清洗着脸上的污渍和伪装血迹。负责后勤的隐队员送来简单的饭食，其中有一小碟作为配菜的红豆。软糯，微甜，带着食物最朴实的慰藉。

我拈起一颗红豆，放进嘴里。甜意在舌尖化开，瞬间驱散了口腔里残留的、由特殊草药模拟出的苦涩毒素味道。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想起了她。她好像挺喜欢吃甜食，尤其喜欢红豆馅的点心。

一个念头猛地窜了出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冲动。我立刻起身，找到负责传递非紧急信息的鎹鸦，不是我的那只，我的那只正忙着在训练中担任“敌方”骚扰角色，又翻找出随身带着的、用于记录训练要点的小本子和炭笔。

就着溪边最后一点天光，我撕下一小条纸。笔尖顿了顿，许多话涌到嘴边，想问她好不好，想告诉她训练很累但很有用，想叮嘱她关好门窗……最后，落笔却只成了最简单的几句。我不想让她从字里行间读出太多疲惫和凶险，只想让她知道，一切都好，我在想她。

“训练甚苦，红豆甚甜。花苗无恙乎？”

想了想，我又小心地用洗净的叶子包了好几颗煮得最软烂香甜的红豆，连同纸条，一起交给鎹鸦，低声叮嘱了地址。

看着鎹鸦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苍茫暮色中，我心中那点因高强度训练而紧绷的弦，似乎稍稍松了一些。仿佛那几颗红豆和寥寥数字，真的能将山谷中的汗与铁，与她院落的宁静花香连接起来。

——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的鎹鸦终于从常规训练角色中“轮休”归来，嘴里叼着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小卷。我立刻认出，那是她常用的、包点心的一种纸。

我接过纸卷，走到无人处才打开。里面是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字迹娟秀清晰，用的是这个时代女子常用的、含蓄而优美的文体，却又能从中窥见一丝属于她原本世界的、更直接的情感表达。

“致杏寿郎：

展信安。

手捧你捎来的红豆时，指尖还能触到几分辗转的余温。你说训练甚苦，红豆甚甜，想来是你在汗透衣甲的间隙，仍惦念着我口中的喜好，这份心意，比红豆更要甜上几分。

院中的紫阳花正盛，团团簇簇的花球坠满枝头，风过处，落英簌簌沾了满襟。恍惚又想起那天此时，你攥着一把刚摘的紫阳花，非要往我鬓边插，惹得我笑你手笨，花瓣落了满身。如今我捡了些浅紫色的花瓣，和你寄来的红豆一同收在瓷罐里，恍惚觉得，就像你陪在我身边一般。闲来坐在花架下，总忍不住想起你临行前，笑着说你走得快，是为了更快回到我身边。

其他花苗也愈发精神，青嫩的藤蔓顺着竹架攀援，日日都要蹿出些新叶，和我一样，数着日子盼你归来。你在外只管专心训练，不必牵挂家中，唯有一事，务必记牢——刀剑无眼，千万护好自己。

等你归来，我便用你寄回的红豆熬一锅甜汤，就着紫阳花的香气，听你细说训练时的种种。”

我逐字逐句地读着。指尖摩挲着信纸，仿佛能感受到她书写时的温度与心情。

这些细腻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描述，像一股温润的泉水，缓缓注入我因高强度训练而有些干涸疲惫的心田。眼前仿佛真的看到了那团团簇簇的浅紫色花球，看到了她坐在花架下，捡拾落花的侧影。

而最后那段叮嘱——“你在外只管专心训练，不必牵挂家中，唯有一事，务必记牢——刀剑无眼，千万护好自己。”——笔迹似乎用力了些。这是她最核心的担忧，用最温柔却最坚定的方式表达出来。

我将信纸仔细地重新折好，贴身收在队服最内侧的口袋里。

然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山间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也仿佛带来了远方庭院里紫阳花的淡香。胸中因高强度训练积压的疲惫和紧绷，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坚韧的力量。

我转身，面向山谷深处，那里，下一场针对上弦之一黑死牟的模拟战即将开始。夜色渐浓，但我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亮，火焰在瞳仁深处无声燃烧。

我握紧了腰间的日轮刀，迈开脚步，重新投入那片属于炎柱的、淬炼火焰与意志的“战场”。步伐坚定，再无旁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