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吞没了身后数据墓碑那点微弱的蓝光。林乔的手摇电筒光束刺破前方的幽暗,照亮了脚下这条被荒草与瓦砾覆盖的小径。
小径狭窄,仅容一人通行,两侧是更加密集、更加歪斜的墓碑,有些几乎要倒塌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的、如同旧纸堆和电子元件烧焦混合的气味。绝对的寂静被打破,耳边开始响起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杂音——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白噪音,又像是许多人在极远处低声呢喃,却听不清内容。
这就是“回响走廊”?回响的不是声音,而是……信息碎片?
林乔集中精神,静心颈环持续散发着清凉,帮她过滤掉大部分无意义的噪音干扰。她握紧钢管,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走了大约几十米,两侧墓碑上的铭文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模糊的绝望词汇,而是出现了一些清晰的、但逻辑混乱的语句片段,如同破碎的日记或实验记录:
“……第三十七次注入……受试者表现出短暂的认知清晰……随即崩溃……”
“……‘锚点’不稳定……外部污染渗透……”
“……我们错了……清醒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遗忘吧……让一切归于混沌……”
这些文字并非刻在墓碑上,而是如同投影般,在墓碑表面时隐时现,散发着黯淡的微光。伴随着文字的出现,那些低语般的杂音似乎也变得更清晰了一些,带着痛苦、迷茫、狂躁的情绪。
林乔强迫自己不去细读那些文字,只是快速扫过,确保前方路径安全。她知道,这些都是“清醒之泉”计划失败残留的信息回响,沉浸其中只会被拖入同样的精神泥沼。
然而,随着深入,干扰越来越强。
前方小径中央,突然凭空浮现出一片扭曲的光影。光影中,隐约可见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面容模糊的人影,正对着一个躺在手术台上的身影(同样模糊)进行操作,旁边闪烁着不明仪器。没有声音,但一股强烈的、混合着希望与绝望的情绪波动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林乔感到心脏一阵悸动,仿佛被那股情绪直接感染。她立刻停步,闭上眼睛,默念“保持清醒,寻找核心”,同时用手紧紧握住颈间的静心颈环。颈环微烫,清凉感加强,将那外来的情绪波动强行隔开。
几秒钟后,她睁开眼睛,那片光影已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但小径前方,类似的光影碎片开始越来越多地闪现,如同破碎的电影胶片:实验室的爆炸、疯狂奔跑的身影、对着墙壁喃喃自语的学者、化为灰烬的数据终端……每一片都携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和混乱信息。
“回响走廊”……名副其实。这里回荡着计划失败全过程的信息残响,对闯入者的精神进行持续不断的冲击和污染。
林乔咬着牙,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穿过这片区域。她不再看两侧,只是死死盯着脚下的路,用尽意志力抵抗着那些无孔不入的情绪和信息碎片。静心颈环发出持续的微热,显然负荷不轻。
终于,前方的光影碎片开始减少,杂音也逐渐减弱。小径尽头,出现了一道低矮的、由某种黑色石材砌成的拱门,拱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门楣处刻着一个简单的、线条柔和的水滴状符号——与之前墓碑上的凹痕标记相似。
拱门后,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连手电光都似乎被吸收了不少。
林乔在拱门前停下,喘息着。刚才那段路虽然不长,但对精神的消耗极大。她看了一眼腕环,时间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但感觉像过了几个小时。
稍微平复呼吸,她检查了一下自身状态。精神略显疲惫,但还算稳定。静心颈环的效力似乎减弱了一丝,可能是过度使用。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握紧武器,迈步跨过了那道黑色拱门。
门后的景象截然不同。
不再是露天墓园,而像是一个巨大的、古老的地下建筑内部。高耸的穹顶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到顶端。脚下是打磨光滑但布满裂纹的黑色石板。两侧是高大的、同样材质的墙壁,墙上镶嵌着一排排发出柔和白光的方形面板——看起来像是某种信息显示屏,但此刻大多黯淡或显示着乱码。
空气干燥冰冷,带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和尘埃味道。这里异常安静,连“回响走廊”那种细微杂音都消失了。
“记忆迷宫”?
林乔用手电扫视前方。这是一条笔直宽阔的通道,延伸向黑暗深处。通道两侧有许多岔路和门洞,看起来结构复杂。
她试着回忆守墓人的指示:穿过“回响走廊”和“记忆迷宫”,就能看到核心墓穴入口。但迷宫……怎么穿?
她走近一面墙壁,仔细观察那些发光面板。有些面板上还残留着极其模糊的图像或文字,似乎是这个设施昔日运作时的记录,但大多无法辨认。
其中一块相对清晰的面板上,显示着一幅简略的结构图,标注着“主脑室”、“档案区”、“实验区”、“休眠舱区”等字样,但路线错综复杂,且很多区域被标记为“损坏”或“封锁”。
这或许是迷宫的地图?但太模糊,且年代久远,未必准确。
林乔尝试记忆图中“主脑室”的大致方位——那应该就是“宁静核心”所在。按照图示,需要先穿过“档案区”,然后进入“中枢通道”,才能抵达“主脑室”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