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之际红霞漫天,晦暗的天色下,霞辉给每个人脸上罩上一层红色的壳子,让他们宛如一个个脸谱,流动在人群里就更让人眼花缭乱。
沈外生揉揉眼睛,那双发亮的眼睛又从人群中消失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外生放下手,揉散的视线凝聚了一会,等到一切都能看清楚的时候,一切归于寂静。
不过他早就发现了,视线模糊着的时候,他看到视野一角在颤动。
那里是……草丛,刚才村长丢牙齿的草丛。
沈外生盯着那里站起身,可就在他想上前一步,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蹊跷的时候,一阵铃铛声响起。
这个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可是又清晰地像响在耳边。
——是每家每户檐角上的铃铛在响。
太阳也在这个时候完全落山,黑暗铺天盖地罩上这片土地。
一瞬间,有什么像裂纹一般挤满漆黑的天幕,像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村民听到这个声音,就像听到什么号令一样从宴席上退去。
没过多久街巷就空了,只剩下凌乱的坐席和桌子上的残羹剩菜。
村里彻底变得死气沉沉,好像刚才的人气都没有真实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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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舌跃出一线,又汇成一豆立在蜡烛上,火光后映出乌乌的脸,她用掌心护了一下烛火,等到火焰稳定些才散开手。
也许是因为她靠得烛火更近?她的影子颜色也更浓重。
火焰摇曳把乌乌的影子拉扯得满屋乱颤,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蜿蜒挣扎。
烛火就像睁开的眼睛,辟开屋内的黑暗,照亮灯座下的镂花炕几,炕几下的罗汉榻,映出乌乌身后两道身影,也显露出屋内四下的陈设。
罗汉榻紧靠着半窗用一扇素屏跟房门隔开,屋子中心摆着圆鼓桌凳,与罗汉榻相对的方向摆放着一张架子床。
“你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乌乌一边对两人说,一边拿起一截短烛借了烛火去点架子床两侧的灯架。
“刚刚那些村民为什么一听到铃铛声就直接走了?宴席上的东西没人收拾吗?”沈外生面露疑惑。
“解忧铃响就是提醒我们该回屋了。除非是祭祀的日子,否则夜里是不能出门的,所以他们得赶紧回去。”
烛火飘摇,乌乌的眼睛望向两人,“你们要记住。夜里千万不要外出。”
不能夜里外出?这也是村里的禁忌?
见两人点头答应,乌乌才继续道,“宴席上的东西不用担心,明早会有专人收拾。”
打量了一眼屋内的陈设,沈将安问道,“乌乌,这里是你的家?你一个人住?”
沈将安指的不只是这间屋子,这间屋子仅仅是院子里的其中一间厢房。
他指的是这整个园子。
这个园子很大,光从他们两次进出途经的路径来看,园子的庞大就可见一斑。
——是沈将安这种驷马高盖的膏腴子弟也承认的大,几乎应该叫园林,连廊回环,高台厚榭,苑阁繁多……如果不是到处青苔霉斑,蛛网积灰的衰败气笼罩,真的称得上富丽。
可这么大的院子里,竟然只见到乌乌一个人。
“这里是祭司的住所,平常也用来接待客人,没有客人的时候是我一个人住。”
“所以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住在这里?”沈将安问。
乌乌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