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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守老宅淮市火车（第1页）

顾屿深离开后的第一天，言颜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阳光透过木格窗照进来，在青砖地上投出明亮的光斑。院子里有麻雀在叽叽喳喳，远处传来货郎的叫卖声：“鸡毛换糖嘞——破铜烂铁换针线——”

她躺在床上，盯着房梁发了会儿呆。

这间屋子很安静。没有父母早起的脚步声，没有母亲做饭的锅碗声，没有父亲看报的翻页声。只有她自己，和这座空荡荡的老宅。

她坐起身，拉开蚊帐。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铁皮饼干盒。她打开，里面是几张粮票、肉票、油票，还有顾屿深留下的那个存折。存折下面压着一张纸条，钢笔字：

“灶台左边第三块砖下有钱，应急用。钥匙在堂屋门框上。出门锁好门。——顾屿深”

言颜下床，走到厨房。

灶台是老式的土灶，砖头砌的，抹了黄泥。她蹲下身，数到左边第三块砖，用手指抠了抠——砖是松动的。她用力一推，砖滑出来一半，后面有个小洞。

洞里塞着一个小布包。

她掏出来，打开。是钱。十元一张，一共十张，一百元。还有几张票：全国粮票二十斤，布票五尺，糖票一斤。

她捏着钱，站了一会儿。

回到堂屋，她搬了把椅子，踩上去摸门框。门框上积了层灰，但在靠近墙角的缝隙里，她摸到一把用布条缠着的钥匙。黄铜的，已经有些氧化了。

她把钥匙收好，把椅子搬回原处。

然后开始打量这座院子。

昨天来得匆忙，没仔细看。现在看，院子虽然旧，但收拾得很干净。青砖铺的地面，缝里长着青苔。墙角那棵石榴树正开花，火红的花朵一簇一簇。树下有口压水井，井把磨得发亮。西厢是厨房，东厢是她的卧室，堂屋在中间，西边还有一间小屋子，门锁着。

她走到那间小屋前，透过门缝往里看。

里面堆着杂物：旧家具、破竹筐、几个麻袋。灰尘很厚，看来很久没人进去过了。

她没开门，转身回了堂屋。

堂屋的八仙桌上放着暖水瓶和茶杯。她倒了杯水，坐在太师椅上，慢慢喝。

水是昨晚顾屿深烧的，已经凉了，有股井水的清甜。

喝完水，她开始收拾屋子。

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顾屿深是个爱整洁的人，或者说，军人的习惯让他把一切都归置得井井有条。被子叠成豆腐块，床单铺得没有一丝褶皱，书桌上的书按大小排列，连钢笔都平行放在笔记本旁边。

她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他的几件衣服：两套军装，一套中山装，两件白衬衫，一条军裤。衣服洗得发白，但很干净，叠得整整齐齐。衣柜底下有个木箱，她没打开——那是他的私人物品，她没资格动。

她把带来的衣服挂进去。只有几件：两件衬衫，一条裤子，一套红嫁衣，还有母亲给她织的毛衣。空荡荡的，只占了衣柜一角。

收拾完，她坐在书桌前。

桌上除了书，还有一本台历，翻到六月十九日——昨天，他们的结婚日。旁边有个铁皮铅笔盒，里面有几支铅笔，一块橡皮，一把小刀。

她打开抽屉。

里面是信纸、信封、邮票，还有一本《新华字典》。信纸是部队用的那种，淡黄色，印着红色的格子。信封是牛皮纸的，右下角印着“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的字样。

她抽出一张信纸，拿起钢笔。

笔是英雄牌的，黑色笔身，笔帽上有个小小的五角星。她拧开笔帽，吸了墨水，在纸上试了试。

字迹流畅，是顾屿深的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她写什么呢？

写给父母，报平安？可昨天才分开。

写给顾屿深？他们还没熟到可以写信聊天的程度。

最后她只写了一句：“1975年6月20日，晴。我在顾家老宅。”

写完，她把纸折好，夹进字典里。

中午，言颜做了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