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要上班,要上课,要种菜,要……给他做红烧鱼。
日子还长。
慢慢来。
第二天,言颜醒得很早。
天还没亮透,窗外是深蓝色的,像一块洗得发白的布。星星还没褪尽,稀稀拉拉地挂在天边,发出微弱的光。
她起床,轻手轻脚地洗漱,生火做饭。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响时,顾屿深也起来了。他推开房门,穿着背心,短裤,露出结实的胳膊和腿。头发有点乱,但眼睛很亮,像刚洗过的黑曜石。
“早。”他说。
“早。”言颜盛粥,“洗洗吃饭吧。”
顾屿深去院子里,用冷水洗脸,刷牙。水很凉,他洗得很用力,水花四溅。洗完,用毛巾擦干,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
两人坐在桌边,安静地吃饭。粥是小米粥,熬得稠稠的,配着咸菜和馒头。顾屿深吃了三个馒头,两碗粥。言颜吃了半个馒头,一碗粥。
“我走了。”吃完饭,顾屿深站起来,“晚上回来。”
“嗯。”言颜也站起来,“路上小心。”
顾屿深点点头,拿起军帽戴上,推门出去了。院子里响起脚步声,由近及远,消失在晨雾中。
言颜收拾碗筷,洗碗,擦桌子。然后,她提上布包,锁好门,去服务社上班。
晨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家属院。屋顶是湿的,树梢是湿的,青砖路也是湿的,踩上去,有浅浅的脚印。空气里有露水的味道,草木的清香,还有炊烟的气息——各家各户都在做早饭,烟囱里冒出的烟,汇成一条条灰色的带子,袅袅地升上天空。
路过张大姐家时,门开了,张大姐端着盆脏水出来,看见她,笑了:“小言,这么早?顾团长走了?”
“嗯,走了。”
“顾团长对你可好?”张大姐压低声音,“昨晚苏小婉来找你,我可看见了。那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跟你说啥了?没欺负你吧?”
“没有。”言颜笑笑,“就是说几句话,送了样东西。”
“送啥了?”张大姐警觉。
“一张照片,顾团长落她那儿的。”
“照片?”张大姐眉头一皱,“这丫头,心眼多。你可得留神,她跟顾团长好过,心里不定打着啥主意呢。”
“我知道,张大姐。”言颜说,“顾团长跟我说清楚了,他们早分了。”
“分了就好。”张大姐松了口气,“分了就别再缠着。你是顾团长明媒正娶的媳妇,她算个啥?以后她再来,你告诉我,我替你挡回去。”
“谢谢张大姐。”
“谢啥,都是自家人。”张大姐拍拍她的手,“快上班去吧,别迟了。”
言颜点头,继续往前走。
王秀兰也起来了,在院子里喂鸡。看见她,招招手:“小言,昨天苏小婉来了?”
消息传得真快。言颜心想。这大院,果然没什么秘密。
“来了,送了张照片。”她说。
“我就知道。”王秀兰撇嘴,“那丫头,仗着自己是文工团的,长得俊,眼睛长在头顶上。以前追顾团长追得可紧了,天天往团部跑。顾团长不搭理她,她还往上凑。后来不知怎么分了,她还哭了一场,闹得挺大。这回听说顾团长结婚了,肯定不服气,来找你茬了。”
“没事,秀兰姐,我没吃亏。”言颜说。
“没吃亏就好。”王秀兰说,“不过你也别大意。苏小婉她爸是师部的,有点背景。她要是真使坏,你也得防着点。”
“嗯,我知道。”言颜说。
“知道就行。”王秀兰把最后一把玉米粒撒在地上,拍拍手,“对了,你家菜地出苗了,长得挺好。我那辣椒苗也出了,过两天给你移两棵。”
“好,谢谢秀兰姐。”
“又说谢。”王秀兰嗔怪地看她一眼,“快走吧,上班别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