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云将信将疑,但还是把钱塞进女儿手里:“拿着。女孩子出门,身上不能没钱。”
言颜没再推辞。
上午八点,言颜出了门。
她换了身衣服:白底蓝点的确良衬衫,军绿色长裤,黑色布鞋。头发扎成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这打扮在1975年很普通,走在街上不会引人注目。
扬市的街道不宽,青石板铺就,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两旁的房子多是灰砖黑瓦,有些是木结构的老屋,门楣上还雕着花。墙上刷着标语:“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行人不多,大多穿着蓝、灰、绿三色衣服。自行车叮铃铃驶过,车后座上绑着菜篮子。偶尔有辆公共汽车慢吞吞开过去,车窗里挤满了人。
言颜凭着记忆往百货商店走。
路上经过一家国营饭店,门头上挂着“春和楼”的招牌——那是母亲工作的地方。玻璃橱窗里摆着几样点心模型,玻璃上贴着红纸:“今日供应:肉包子三分,阳春面八分”。
她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百货商店是栋三层楼,红砖墙,绿色木窗。门口人不少,大多是妇女,提着网兜,揣着票证,排队等着开门。
九点整,商店开门。
人群涌进去。言颜没急着进,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目光扫过右侧第三个花坛。
那是个水泥砌的花坛,里面种着冬青,修剪得很整齐。花坛边缘摆着几盆茉莉,开着小白花,香气幽幽。
她走过去,假装看花。
然后,在花坛边缘和冬青丛的缝隙里,她看见了一个棕色的皮夹子。
很旧的人造革皮夹,边角已经磨损。她弯腰捡起来,打开。
里面有一叠钱。
十元一张,一共十张。还有几张票证:全国粮票二十斤,布票五尺,肉票两斤,油票一斤。
正好一百元。
言颜心跳快了一拍。她合上皮夹,四下看了看——没人注意她。大家都在忙着挤进商店,没人关心一个站在花坛边的小姑娘。
她把皮夹揣进口袋,转身离开。
系统说的“合理渠道”,原来是这样。
她没进百货商店,而是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巷子深处有家很小的旧货店,门面不起眼,门口挂着一块木牌:“收售旧物”。
这是原主记忆里的地方。原主有时候会把不用的旧衣服、旧书拿来这里卖,换点零花钱。
言颜走进去。
店里很暗,货架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旧收音机、破闹钟、缺口的瓷碗、发黄的书籍。柜台后面坐着一个老头,戴着老花镜,正在修一块怀表。
“李爷爷。”言颜轻声喊。
老头抬起头,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哦,是言老师家的小颜啊。今天来卖东西?”
“不,我想买点东西。”
老头放下手里的工具:“买什么?我这儿可没什么好东西。”
“有旧书吗?关于机械的,或者中医的。”
老头想了想,从柜台底下拖出一个木箱:“自己翻吧。都是前些年收的,没人要。”
言颜蹲下来,打开木箱。
里面确实都是书,乱七八糟堆在一起。她一本一本翻:《赤脚医生手册》《拖拉机维修基础》《机械制图入门》《常见农机故障排除》……甚至还有一本俄文版的《内燃机原理》,书页已经发黄,但保存得还算完整。
“这几本多少钱?”她挑出五本。
老头瞥了一眼:“一本一毛,五本五毛。”
言颜从口袋里掏出刚才林秀云给的那十块钱。老头找给她九块五毛,又用旧报纸把书包好。
“小颜,你买这些书做什么?”老头随口问。
“随便看看。”言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