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她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棵老槐树。树叶在晨风里沙沙响,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一只麻雀落在枝头,歪着头看她,黑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转。
“看什么看?”她轻声说。
麻雀“啾”地叫了一声,扑棱棱飞走了。
她笑了笑,回屋拿了布包,锁上门,去服务社上班。
服务社今天格外热闹。
还没开门,门口就聚了好几个人,都是军属,叽叽喳喳说着演出的事。
“听说文工团带了好多新节目!”
“苏小婉的独舞,肯定好看!”
“我家那口子说,这回还有魔术呢!”
“真的假的?那可稀罕了!”
见言颜来了,声音小了下去。几个军属互相使眼色,然后笑着打招呼:
“小言来啦?”
“吃了吗?”
“今儿天儿真好!”
言颜一一应了,掏出钥匙开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她走进去,放下布包,开始打扫卫生——擦柜台,擦货架,扫地,洒水。
王会计和小刘也来了,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显然也在说演出的事。
“小言,晚上去看演出不?”小刘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去。”言颜说,手里没停,用抹布擦着玻璃柜台。
“听说苏小婉这次跳独舞,《沂蒙颂》里的片段,可好看了!”小刘说,“她跳舞是真好看,身段软,眼神活,往台上一站,那叫一个俊!”
“嗯。”言颜应了一声,继续擦。
“不过……”小刘压低声音,凑得更近,“她人可不怎么样。以前追顾团长追得可紧了,天天往团部跑,送吃的送喝的。顾团长不理她,她还哭,说顾团长负心。要我说,顾团长娶了你是对的,你比她强多了!”
“刘姐。”言颜停下动作,看着她,“这话以后别说了。苏同志是文艺兵,为部队演出,是好事。其他的,跟我没关系。”
小刘愣了一下,讪讪地笑了:“对对,你说得对。我就是……就是替你抱不平。”
“没什么不平的。”言颜说完,转身去擦货架。
小刘和王会计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一上午,服务社人来人往,比平时热闹许多。买肥皂的,买毛巾的,买雪花膏的——女人们都想在晚上演出时打扮得漂亮些。言颜收钱,找零,记账,动作麻利,表情平静。
中午吃饭时,王会计特意坐到她身边,小声说:“小言,晚上演出,顾团长去不?”
“不知道。”言颜说,“他没说。”
“应该去吧,团长以上干部都要参加。”王会计说,“你坐他旁边,正大光明的,让有些人看看。”
言颜没接话,低头吃饭。
食堂今天加了菜,红烧豆腐,油汪汪的,很下饭。但她吃不出味道,只是机械地嚼,咽。
下午,服务社提前关门。王会计说,让大家早点回去收拾收拾,晚上看演出。
言颜收拾好东西,锁上门,往家走。路上遇到不少军属,都穿着干净衣服,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笑,三三两两往操场走。
“小言,快点啊,去晚了没好位置了!”有人喊她。
“就来。”她应着,脚步却没加快。
回到家,她没换衣服,也没梳头,而是进了菜园。
菜园里的菜长得很好。西红柿已经红了,拳头大小,挂在枝头,沉甸甸的。黄瓜翠绿,顶花带刺,一根根垂在架下。豆角爬满了竹竿,开着紫色的小花。小白菜绿油油的,可以吃了。辣椒也结了,小小的,尖尖的,藏在叶子里。
她摘了两个西红柿,一根黄瓜,一把小白菜,几个辣椒。然后蹲在地里,开始拔草。
草很多,密密匝匝的,跟菜苗抢养分。她一根一根地拔,很仔细,不伤到菜根。泥土沾在手上,湿湿的,凉凉的。草根带着土,有股清香味。
她拔得很慢,很认真,像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