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墙壁上,还留着周歌洵拳印砸出的浅浅白痕,几滴暗红的血珠顺着墙面缓缓滑落,像一道刺目的伤疤。程天恒伸手想拉住他,却被周歌洵猛地甩开,他通红着眼眶,指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固执地转身往护士站走,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再去问一遍,肯定有人见过他。”
“不会的。”李司怀说:“你先冷静点,我们分头打听,总有线索的。”
而另一边,东家的崩塌,早已是众望所归的必然。警方顺着之前的线索顺藤摸瓜,本就掌握了不少东父的违法证据,更别提商场上看东父不顺眼的人多如牛毛,得知他落难,一个个都铆足了劲递黑料、曝内幕,硬是帮警方挖出了一堆致命的商业漏洞。消息一出,所有人都认定东家这次彻底要垮台了。往日里八百年不怎么联系的远房亲戚,突然像从地缝里冒了出来,天天堵在老宅门口哭穷要好处;公司里的股东更是急红了眼,组团上门闹事,要么要求分割剩余资产,要么逼问东父转移资产的下落。原本还算清静的老宅,瞬间成了是非之地,整日里吵吵嚷嚷,不得安宁。东父在“小黑屋”里的从容,不过是强撑的体面,他被暂时羁押的第二天,就托人给家族里最信任的老管家递了话,让其盯着家里的动向,可这道指令,终究没能按住这汹涌的人心。老管家赶到老宅时,客厅里早已乱成一团:东父的三弟正指挥着人搬走墙上的字画,嘴里还嘟囔着“大哥都自身难保了,这些东西早分早安心”;几个旁系亲属围在保险柜前争执,手里的工具都快砸到锁上。往日里,这些人在东父的威压下,个个谨小慎微,如今靠山一倒,立刻露出了獠牙。
被保释回家的东依雪,刚推开门,一股令人作呕的喧嚣就扑面而来。客厅里乱得像遭了贼,她那个向来趋炎附势的表姐,还有几个以前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看她脸色过日子的女生此刻全都像脱了缰的野狗,在屋里肆意作乱。表姐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她一整盒珠宝首饰,把她最爱的那条珍珠项链拽出来,对着灯光照了照,又往自己脖子上比划,嘴里骂骂咧咧:“什么金贵的大小姐,现在还不是落了魄?这些宝贝,以后都是我的!”说着,她抓起几支价值不菲的口红,像扔垃圾似的砸在地上,穿着细高跟狠狠碾了下去,看着口红膏体被挤得四处都是,笑得满脸狰狞,嘴里还念叨着:“以前当宝贝似的藏着,现在还不是给我踩在脚下的命!”旁边的女生正蹲在她打开的衣柜前,把她珍藏的限定款礼服、高定名牌套装一件件翻出来,对着镜子在自己身上胡乱比划,不合身的就像丢抹布似的随手往地上扔,有的还被她踩了好几脚,嘴里喋喋不休骂得更难听:“穿得起这些顶配货,还不是靠你爸坑蒙拐骗?以前拿腔拿调的,对我们呼来喝去,现在你爸要蹲大牢,我看你以后连地摊上的破烂都穿不起!”另一个同学则翻出她的名牌包包,一边飞快地往自己带来的大箱子里塞,一边嗤笑个不停:“以前借你个包还摆臭脸,好像谁要抢你的似的,现在怎么样?就算你跪下来求我要,我都嫌沾了你们家的晦气!”可她手里的动作半点没停,专挑款式经典、价值高的往箱子里扒拉,恨不得把整个包柜都搬空。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把积压已久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眼神里的嫉妒和恶意几乎要溢出来,那副口是心非、贪得无厌的嘴脸,恶俗到了极点。
另一边,二伯带着几个狐朋狗友,正围在酒柜前胡吃海喝,东父珍藏多年的好酒被他们一瓶瓶打开,有的甚至直接对着瓶口灌。二伯喝得满脸通红,看见东依雪进来,当即咧开嘴笑,语气里满是嘲讽:“哟,我们的大小姐回来了?怎么,不在外面躲着,还敢回这个快要散架的家?”他身边的一个狐朋狗友立刻接话,眼神不怀好意地在东依雪身上扫来扫去:“二伯,这就是你那宝贝侄女啊?以前听说仗着她爸有钱,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现在还不是成了没人要的丫头?”二伯顺着对方的目光瞥见躲在角落的东母,当即拍着大腿狂笑起来,眼神黏在东母身上,满是不怀好意的龌龊:“要我说啊,东老大这趟栽了,家里的财产早晚都是我们的!”说着,他故意顿了顿,冲身边的狐朋狗友挤眉弄眼,“你们说,这东夫人,算不算他家的‘财产’?我可听说,有些地方的规矩,哥哥没了,弟弟就能继承嫂子!东老大要是真蹲了大牢,这风韵犹存的嫂子,是不是也该归我们兄弟几个分分?”旁边的狐朋狗友立刻心领神会,一个个笑得满脸油腻,嘴里污言秽语不断:“二伯说得对!这东夫人底子多好啊,没了珠宝衣裳衬着也够味!”“就是就是,反正她家也完了,跟着我们总比没人管强,也算没委屈她!”
东依雪气得浑身发抖,攥紧的拳头都在发颤,刚要张口反驳,二伯却借着酒劲“啪”地一拍桌子,笑得前仰后合,声音粗鄙又刺耳:“你们懂什么!这丫头片子算什么宝贝?她爸心里,指不定还记挂着那个在国外的私生女呢!比她大7岁,今年都24了,听说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哪像她,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这话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东依雪头顶,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空白。她怎么会有姐姐?从小到大,父母把她捧在手心,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家里从未有人提过还有另一个孩子,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爸妈唯一的宝贝。她瞪圆了眼睛,嘴唇哆嗦着,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二伯的狐朋狗友见状,更是变本加厉地起哄:“哟,没想到东老板还有这等风流债!养着两个女儿,一个扔在国外不管,一个留在身边当摆设,真是可笑!”“我看啊,还是那个在国外的有出息,不像这对母女,就只会靠着男人!
就在这时,老管家带着二十名身着黑色西装、神情肃穆的保镖,以及三位手持公文包、面色冷峻的律师,闯了进来。老管家一改往日的温和,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保镖立刻上前两步站成两排,眼神锐利地扫视全场,无形的压迫感让喧闹的客厅瞬间安静了几分。律师随即上前一步,打开公文包拿出文件:“东先生虽暂时不便,但早已立下公证文件,家里所有资产都有明确的分配与处置方案。谁要是敢私自动一分一毫,或是在这里寻衅滋事,我们将立刻启动法律程序,追究其全部责任!”众人愣住了,看着律师手里的公证文件,又瞥了眼身旁神情严肃的保镖们,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有人因心虚而发出的细微骚动。
人群散去后,东依雪扶着母亲回了房间。母亲靠在床头,忍不住掉眼泪:“依雪,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东依雪坐在床边,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巨石。她想起二伯刚才的话,想起父亲被抓时的场景,突然问:“妈,我还有一个姐姐?”母亲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躲闪,半天都没说话。东依雪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知道,二伯说的是真的。
在她的反复追问下,母亲终于松了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是……你确实有个姐姐,叫东玥,比你大了7岁。”母亲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一段不愿触碰的过往,“你爸年轻的时候在Y国留过学,你姐姐的妈妈,也就是你爸的原配妻子,就是他在那边认识的。听说两人当时感情还行,可后来你姐姐的妈妈出了意外,没了。你爸就回了国创业,没过几年就娶了我。”说到这,母亲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复杂,“这件事我是在你5岁的时候发现的,你爸一直把她藏在国外养着,从不让她回国,也不准家里任何人提她的名字,连一张她的照片都没留下。”
“背地里不少商场上的老人都在暗地说你爸,说是‘升官发财死老婆’,说他能有今天的家底,全是沾了原配的光,又踩着人家的离世才顺风顺水的。”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爸对东玥,根本没有半分父女情分,反而像是在养一个‘累赘’。他每个月只会按时打钱过去,从不去看她,也从不问她的死活。东玥性子随她妈,烈得很,越大越不服从你爸的安排,父女俩隔着时差都能吵起来。后来东玥成年,直接跟你爸断了所有联系,听说在国外自己闯事业,再也没要过你爸一分钱。”东依雪彻底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父亲的过去里藏着这样一段的过往,更没想过自己还有一个被父亲如此对待的姐姐。她突然觉得,自己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还有母亲,都是这个家的受害者。东父的冷漠与掌控欲,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了里面,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被羁押的东父,在得知家里的混乱后,没有暴怒,也没有慌乱,只是缓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粗糙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墙面的纹路——这双手,曾在穷山沟里刨过土,曾在Y国的餐馆洗过碗,也曾在创业初期挨家挨户地跑业务、递名片,花了整整三十年,才从底层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见惯了落井下石,也深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道理,转移资产、留下后路这是作为一个商人最基本的保底。
而另一边,程天恒追查黑色轿车的线索彻底中断,“这群混蛋,早就踩好点了!”程天恒一拳砸在桌子上,看着屏幕里空荡荡的巷口,气得浑身发抖。熟人在一旁叹了口气:“这老巷错综复杂,全是岔路,四通八达能通到城郊,想追太难了。而且那辆车的车牌号是伪造的,根本查不到源头。”周歌洵在医院的打听也毫无进展,李司怀顺着倪珂瑜的去向追查,同样一无所获。三人在深夜的医院门口汇合,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焦灼。周歌洵指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