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此前外出,对丈夫的说辞是如往常般寻医问药,顺道散心。赵沛忧心她身体,欲多派随从,赵夫人却坚执只带赵仆一人。赵沛拗不过妻子,又放心不下,只得一边叮嘱赵仆好生照料,一边暗中遣派商社中一位轻功极佳、干练机警的年轻人,尾随照应。
就在白衣青年、赵夫人及赵仆踏上归途时,那商社的轻功好手已抢先一步回到邯郸庄院,将事情原委尽数禀报赵沛。
闻听全部经过,赵沛心中如遭雷击,五味杂陈。那白衣青年,正是他自幼立志要打压的那派传人。他少时便决意要胜过该派,为师祖找回失落的尊严,报那未及报却的宿仇。
可偏偏是此派中人,治好了妻子顽疾,甚至解决了生育难题。更不计两门旧怨,不仅治病,更亲自登门修好。
无论依江湖规矩,还是他赵沛为人准则,若再寻白衣青年晦气或表露不敬,非但有失胸襟,更是实实在在地输给了那派。
心下虽仍有芥蒂,存有不甘,但赵沛还是决意郑重款待这位“白衣医神”。至少,念在他救治妻子的份上,也须表达由衷的感激之意。纵有再深仇怨,也须暂且放下。
另一边,赵夫人、白衣青年及赵仆回到庄院时,所见是这般景象:深山一处不起眼的小瀑布,钻入瀑后,有一小小洞口。穿过一条狭窄的天然甬道,抵达一方看似堵死的岩壁前。
赵仆上前,在岩壁上敲击数下,一块石头突兀内缩,现出一条前路。
三人步入新现通道,赵仆将内缩石头推回原处,岩壁复归完整,那石头与岩壁浑然一体,再无痕迹。
岩壁之后,空间豁然开朗,前方隐有光亮透入。借这昏暗光线,三人一同向光源行去。
出了山洞,乃是一片茂密松林,风吹林涛,阵阵作响。林深幽静,一股若有若无的松香飘来,令人胸襟为之一爽。
赵仆在前轻巧引路,红衣身影在绿意间时隐时现,宛若碧波中沉浮。
赵夫人不疾不徐跟随,脚下高低起伏,行于凹凸地形,却不见丝毫磕绊,亦不低头看路,未有停顿犹豫,如履平地。显是早已走惯此路,一沟一坎皆刻□□中,无需思索。
白衣青年被这清幽静谧之地吸引,一路行来,不时打量周遭景致,心下暗叹择此筑居者,必具风雅之趣与脱俗之志,绝非寻常人物。
爬上一座小山包,绕进一片紧挨高山峭壁的深谷,一座以石条为墙、夯土砖石垒筑的城堡,赫然映入眼帘。
四周尚有错落有致的砖石房屋。此庄院不似寻常庄园,更似一座微形城池,建有如要塞般严谨的防御。
此时庄院内似有喜事。所有屋檐四角,乃至望楼四角,皆悬挂红纱灯笼,内燃粗大蜡烛,照得屋檐一片通红,为原本灰朴的石墙染上浓重喜色。
院门是厚重的裹铜木门,门外有一道引山上溪水挖成的“护城河”,河水乃流动活水,清澈见底。可见此“河”乃人工夯筑而成。河底沙石铺陈齐整,河深足有一人高,河堤陡峭,夯筑得坚实光滑,显是耗费了不少人力财力。
河面上架有一座宽阔坚实的吊桥,可升可降。
三人来至河边,赵仆自袖中摸出一支响箭放出。随着一声尖啸,望楼上传来同样声响回应。
旋即一面黄旗左右一扬,紧接着轰隆声响,吊桥已稳稳架于“护城河”上。
城门般高大的庄门亦隆隆向内滑开,一位身穿红衣的中年人立于门口,恭敬躬身,拱手道:“家主闻知白衣医神光临寒舍,特命小人连日守候于此,以备无论医神何时驾临,皆可第一时间恭迎。”
见到这红衣人,赵夫人不禁一声轻呼:“钱家老!”
闻其言,她更是吃惊,问道:“师兄怎知白衣医神会来?”她与丈夫同门学艺,习惯称其为“师兄”。
微一凝思,赵夫人便已明了。定是丈夫不放心自己,暗中派人跟随了。然从赵府家老钱家老如此恭敬出迎来看,让两家和解,或当真有望,眼前正是大大吉兆。
白衣青年亦是深深躬身还礼,随即淡然道:“医神之称,实不敢当。有幸得夫人相邀,前来叨扰。赵家主乃一代英豪,人称‘甘霖惠列国’,侠义高风,在下亦是久仰。”
“先生客气,请进。”钱家老谦和一笑,侧身向庄内伸手相请。
白衣青年微微颔首,回头望了赵夫人一眼。
赵夫人亦道:“先生请先入内。”
见赵夫人也如此说,白衣青年不再谦辞,径自随钱家老入内。
赵夫人病后体虚,虽急于见丈夫交代这些时日经历与想法,却难敌身子疲惫。最终叮嘱赵仆前去留意白衣青年那边动静,若见氛围紧张,须设法转圜缓和。
见赵仆领命而去,赵夫人心下稍安,支撑着疲惫身躯,自回房歇息。
另一边,白衣青年随钱家老来到庄院最中央的庭院。
一路行去,白衣青年只觉此“城”格局别有洞天。每条“街巷”看似宽敞规整,步入其间,却是曲折迂回,暗藏玄机。
许多看似死路的窄巷尽头,多行两步,探头一望,便见新路,颇有柳暗花明之感。
每条主路皆有分支岔道,有的迂回至原点,有的穿插与其他路径相连。加之各房屋外形构造大同小异,直如一座精心布局的迷宫。
若无熟知路径者指引,定会迷失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