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赵高、赵成兄弟课后练武的地点,恰好与赵武是同一处——那处原本午后休息常去玩耍的山坡草地,如今变成了三人练习复习师父所授招式的场地。
两兄弟见赵武练的剑法与他们相同,相互比试间,赵武所发挥的威力却远胜自己。他俩大惑不解,拉着她恳求指点。
于是赵武将师父讲解的动作要点与剑诀说给两兄弟,又在他们比划剑招时,讲到自己的领悟供其参考。不过数日,二人便有了显著进益。
赵成一朝得意,便嚷着说给赵政听,只听得少年一怔一怔的。
那个日夜苦练、进益惊人,甚至能指点他人的,真是那个贪玩胡闹、随心所欲的小姑娘么?
虽听外祖父说她沉浸武学,心无旁骛,可他心下总觉那不过是一时兴起。
哪承想她竟持续数月之久,且进益神速,令人惊异。
蓦然想起当初自己询问她为学的兴致从何而来时,她说是因“愉悦”与“喜爱”。
可赵政思索间,恍然意识到,从小到大,他似乎从未觉得什么让自己感到十分喜悦,以致愿意全力以赴,甚至沉迷其中。他勤奋地读书习武、博览群书,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母亲、外祖,还有多年未见的父亲说他身份不同,将来必担大任。若不出类拔萃,又怎能担大任?
赵政忽然想起赵武说他是“能做大事的人”,而称她自己为“做不了大事的人”。
有一瞬间,赵政有些羡慕这个“做不了大事”的小姑娘。她随心而为,只为自己所喜之事尽力,倒是活得自在喜乐。
而如今细细一想,他竟有些茫然起来。
“赵大哥、赵二哥!咱们走罢!”赵武在门口探头喊道,“练剑的时间到啦!”
“来了来了!”赵成一摸横置案头的剑,起身向外跑去。赵高紧随其后。
被赵武的喊声惊得回过神,赵政罕有地心血来潮,决意跟去看看。
他起身拿剑来到门口,低头望向赵武道:“我也去。”
赵武身板矮小,此时赵政站得近,她只有勉力抬头才能与之对视。
她毫不掩饰脸上惊讶:“当然。不过阿政寻常不都在温书么?”
“偶尔也要放松,才能更好地学,这不是你说的么?”赵政淡然说罢,转身径自向小山坡去了。
赵武一愣,忙小跑着跟上大步向前的赵政。后面是赵高、赵成兄弟,一个快步,一个不疾不徐跟着。
山坡上,赵政提出要与赵武比试。
赵武听罢一愣。在她认知里,赵政比她多练了三年武艺,剑术骑射均是不俗。同如此对手比试,她心中一沉,顿时局促起来。
“来罢,愣着作甚?”赵政已摆好架势,拔剑在手。
“这就来。”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赵武拔剑出鞘。
二人均是如临大敌,紧盯着对方僵持。过了片刻才有动静——赵政忽然脚下一发力,挺剑直刺赵武胸口。
赵武面对突如其来的敌袭,一时无措。
毕竟未有临敌经验,面对直截杀招,心下不免发虚。她下意识握剑笔直上刺,直捅迎面袭来的剑刃。只闻“铮”然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赵政面露惊愕之色。他手一颤,长剑险些脱手而出。
紧急退后两步,赵政握紧依旧发麻颤抖的右手,不敢置信地望向赵武。
此刻赵武也是惊诧讶然,她低头注视自己双手,蓦然意识到是自己下意识运起内力,透过剑身弹击赵政手中剑。力透剑刃,直击赵政右手,他的剑这才险些脱手。
没想到赵武的内功修为竟有这般火候。两人均是这般想到。
赵政心中最后一丝轻敌之意尽去,握紧剑柄,也暗暗依外祖赵沛所授运息之法,运力于双臂。
赵武则生起了一丝信心,先前慌乱心虚尽皆消散。她沉心静气,直面眼前的强大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