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请先掷。”信陵君一请,指着铜盘对面前白衣男孩道。
“还是长者先请罢。”白衣男孩顽皮一笑。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信陵君不再谦让,拈起铜盘中两粒骰子,置于双手中一阵回旋,一松手,“当啷”抛入铜盘。
周围骤然响起一阵嘘声——信陵君原本每局皆掷出先行且能得彩金的“五白”面,这一局竟掷出了“全黑”面。
“可惜也。”信陵君口中如此说着,面上却是神情淡然,不见惋惜。
“多谢先生,不过在下可不会留情。”白衣男孩看着信陵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信陵君一怔,随即明白,这个机敏的少年看穿了自己手下留情,他心中顿生久违的新鲜感。
“好啊,那就让无忌看看小兄弟的本领罢。”信陵君亦是低声道。
男孩笑着抓起两粒骰子,握在小小的手中,往掌心里吹了一口气,合掌回旋骰子,手一松,骰子落入铜盘,赫然是最贵的“五白”!
男童与信陵君皆是一愣,周围人群亦是一愣,随即爆发出足以掀翻屋顶的一声:“彩——!”
山呼海啸的喝彩声与各色轰然流传开来的纷纷议论杂在一起。信陵君回过神,哈哈大笑道:“老夫纵横博戏数十年,今日第一次在掷彩上输了对手一合!天意也,天意!”
男孩望着盘中骰子,先是一脸不可置信,随即面露得色。他轻咳一声,矜持道:“这只是开场前的掷彩而已,算不得赢。”
“看来小兄弟成竹在胸了。”信陵君淡淡一笑,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只皮袋,用手掂了掂,抛入赌正手中道:“彩头百金,局罢分给在座诸位。”
信陵君话音落点,全场又一次沸腾。以至赌正宣布博戏开场时的押彩环节,直吼得声嘶力竭。
这局押彩实是精彩倍出。有的认定那老者连赢三场,技艺无可匹敌;有的却认为掷彩这一环,白衣男孩的“五白”是个极大的吉兆,这一局指不定会爆冷门。还有的纷然喟叹,不知该下注何方,直是纠结万分。
棋盘水道里堆满各色铜筹。有的人还在苦苦纠结,直到赌正催促,才手忙脚乱地将手中铜筹投入水道。
最终赌正统计铜筹,发现大多数均投在信陵君一边,而白衣男孩一方的铜筹虽少,却也并非寥寥。
此时人群完全被吊起了胃口,一阵低声喧嚷在赌正高声宣布“开始行棋”时陡然肃静。人人睁大眼睛看着棋盘,生怕错过任何一幕。
白衣男孩掷“五白”先行,执白棋布好阵形后,深吸一气,缓缓向前推动一颗白子,喊道:“枭来!”
信陵君执黑棋,神闲气定地同样推过一颗黑子,淡淡道:“老夫这才是真枭。”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注视下,见惯“定生杀”的赌正毫不紧张,不动声色地翻开了黑白两棋。
一见之下,所有人低呼起来。
白衣男孩所推出的白子,当真是一枚“枭”棋,而信陵君推出的黑子,却是一枚“卢”棋。
依照博戏规矩,枭可单杀任何棋子。
这一回,是白衣男孩胜了。人群中赌他获胜的赌徒大声欢呼,随即又都肃静下来——双方枭都未被杀,此局未完。
赌正宣布棋局继续,白衣男孩屏息推过剩下五颗棋子,轻声道:“五散迎上。”
信陵君白眉一挑,随即紧皱在一起。
他叹息一声,手掌后缩,露出剩下的五颗棋子。一棋当先,四棋后抄包围。
赌正翻棋定生杀,正见白衣男孩所余之五子,毫无悬念的是“卢”、“车”、“骑”、“伍”、“卒”可杀枭的“五散”子。
而信陵君的当先一子正是“枭”棋,而后四颗则是剩下的“散”子。
五散杀枭。白衣男孩胜出。
终究是败给了轻敌之心。信陵君在心中感慨,一世英名,付诸东流矣!
赌正定生杀的同时,全场爆发出一阵惊呼。赌白衣男孩胜的赌徒欢狂大喊,赌另一边——也就是微服的信陵君的赌徒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长久愣怔默然后,在一阵嘘声中,艰难地接受了这令人窝心的事实。
交付彩金后,信陵君向白衣男孩拱手一礼道:“老夫一世纵横,终遇败绩,实是既感慨,又不胜欣慰。小兄弟虽未下注,老夫却愿兑彩:只是老夫拿得出手,小兄弟但有所求,无有不应。”
“当真?”本来恍然如在梦中的白衣男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虽然我赢得侥幸,不过毕竟是赢了。您可不能食言。”
“自然,承诺过的事,魏无忌定会办到。”
现场人众更是讶异万分,谁料得到这连连获胜的老人,竟是大名鼎鼎的四大公子之一的信陵君?!
顿时议论蜂起,人人都说今日事,定然几日内便要传扬天下。在博戏中数十年难逢敌手的信陵君者,竟败给了一小儿,这实是天下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