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干净,三个娃已经穿得板板正正,乖乖坐在村长给安排的小课堂里了。
这件小课堂,是村长在村礼堂东厢收拾的一间。村民知道朱寒砚要收三个孩子为徒,倒也没觉得奇怪。他们并不嫉妒,只觉得朱寒砚是要报救命之恩,是三个孩子应得的。
朱寒砚在桌子上摆下笔墨纸砚,还有线装的《三字经》《千字文》,这是他决定收三个孩子为徒以后,拜托月月从彭泽县淘来的。
三个小娃,小脑袋挤在一块儿,盯着对面桌子上的东西,黑眼珠转来转去,那好奇劲儿都快从眼睛里冒出来,尤其是宋江磊,眼中的跃跃欲试都漫了出来。
月月拖了把竹椅子,轻手轻脚坐在角落里,手里还捏着个没绣完的帕子,一边听一边绣着帕子。其实她就是闲得慌,今天是头回给娃上课,她自己也好奇,干脆过来凑个热闹。
“今天是我们的第一课,先讲讲文房四宝。”朱寒砚端坐在八仙桌旁边,身上那件青布长衫衬得他腰板直直的,手指头轻轻敲着桌沿,还真有点老夫子的稳重劲儿。
他拿起笔、墨、纸、砚一个一个讲清楚,又给三个娃每人发了一套,还给每人发了一本《三字经》《千字文》:“以后我不光教你们读书写字,还教你们练拳脚功夫,你们就叫我一声师父就行。”
“师父!”青染的声音脆生生的,先喊了出来。她伸着小手指头戳了戳桌上的砚台,眉头轻轻皱着:“师父,这些……是不是得花钱买呀?”
朱寒砚没寻思这小丫头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忍不住摸了摸胡子笑出声,笑够了还逗她:“怎么?你还想给师父掏钱啊?”
月月在角落里翻了个大白眼,心里嘀咕:这朱寒砚也是奇了,青染说句啥他都觉得新鲜,跟没见过小孩似的。
“可以呀!”青染小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眼神还挺坚定。
月月赶紧站起来摆手:“可别介!这些都是我和你师父送你们的,一分钱都不要。”
这话一出,萧陌和江磊偷偷松了口气。他俩家里条件没青染家好,青染她爹疼闺女,要钱容易得很,他俩要是回家跟爹妈要这笔钱,指不定得费多少口舌呢。江磊还悄悄碰了碰萧陌的胳膊,嘴型比划着“太好了”。
朱寒砚看着仨娃的小动作,笑着问:“现下说说,你们都想学些啥?青染,你先来。”
青染的声音一下子低了点:“我……我不知道。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去村外头,二叔公说的那些,我觉得没有也成。”
她对村外的认知,全是听二叔公念叨的。她不懂为什么吃饭要去“饭店”,娘做的红烧肉明明香得能勾魂;也不懂夜里为什么要点“灯笼”,天黑了裹着被子睡觉多舒服;那些叫“绫罗绸缎”的布料,她见都没见过,怎么知道有没有粗棉布穿着自在?
“读书识字、练拳学武,不是为了非得去村外头。”朱寒砚放缓了语气,手指头在《三字经》封面上轻轻摸了摸,“读书是为了明白道理。就像你知道笔墨纸砚得花钱,这是你现在懂的道理。等你再长大点,还得明白更多事儿:为什么有的砚台能卖好多好多钱,有的却只值几文钱;为什么村外头的小孩三四岁就开始读书,你们到现在才摸到书本……这些答案,都藏在书里呢。”
“为什么村外头的小孩三四岁就开始读书,你们到现在才摸到书本。”这句话,敲击着青染的脑仁,她感觉自己摸到了什么东西的边缘,这种感觉让她想向前。
他顿了顿,看着娃们一脸懵的样子,尤其青染迷茫的眼神,又接着说:“你说不想去村外头,是因为你只听过饭店、灯笼和那些好布料。可村外头有太多你们没见过的东西,有比我们村小溪宽十倍的大河,那叫江;江上面能行船,那船大得能把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装下!”
“师父,那船真能装下全村人?”江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溜圆,渴求的眼神,捏紧了手里的毛笔。
他想象不到,多大的船才能装下全村的人。
萧陌也跟着点头:“船在水上会晃么?树叶子在水上漂着,都会晃荡。要是船晃了,我们会不会摔呀?”
朱寒砚被萧陌的问题逗笑了,点头说:“小心点也不会摔。”说着随手抽了张宣纸,拿起笔就画,“你们看,这就是江里的船。”他在船身上画了个大圈,“这里面分了好些小房间,有的装东西,有的住人,挤一挤,我们村百十来口人都能装下。”
娃们都凑到桌子边,凝视着纸上画的船,眼里的那点兴趣,跟被点着的火苗似的,越烧越旺。
朱寒砚继续画了桅杆和帆,给孩子们继续讲:“这是桅杆和帆,帆是一块大布,,风一吹帆就鼓起来,带着船往前跑,不用全靠人使劲。”
江磊最着急,好像有满肚子疑问,他又追问:“那大船为什么不会沉呢?这么大的船,万一沉了可怎么办?”
朱寒砚放下笔,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你们认全了《千字文》上的字,能算明白算术题,师父再讲给你们听。”说完他看向青染,笑着问:“现在,知道想学啥了不?”
“嗯!”青染点头,语气也特别肯定:“我想读书识字,像师父一样懂好多东西。”
月月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笑了:这朱寒砚,还真把仨娃的心思给勾起来了。
一天的课程结束,江磊最有读书的天份,加上他欲望强烈,上课的时候最是积极,效果也是最好。青染也甚是聪慧,默默地吸收着他交给他们的知识。萧陌天份最差,但也不算笨,在朱氏的学堂里,也能达到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