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劭牵着南宫,沿着看似无尽的河岸走着。他的步伐很稳,心思却全在掌心那只冰冷的手上,那只手,稳定得让人不安,像握着一块有脉搏的玉。
这寒冷不似活人,却奇异地让他心跳失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牵着这个沉默的陌生人不可,一种近乎蛮横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在他心底盘踞——这个人,是他的。从在河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这个念头就野蛮地扎根了。
所以,当南宫毫无预兆地停下,望向雾中时,唐劭的第一反应不是警惕环境,而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试图理解他在看什么,感受他的感受。
紧接着,唐劭捕捉到了南宫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金色纹路。很美,却也美得令人心惊,像冰层下的裂痕。几乎同时,对岸雾气翻涌,诡异的嘶鸣钻入脑海!
危险!唐劭的理智瞬间拉响警报。几个扭曲的灵体显现,直扑而来!它们的目标……是南宫。
怒火与恐慌瞬间攥紧了唐劭的心脏。比对自身危险的反应更强烈、更原始。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将南宫往自己身后一拉,自己则彻底挡在了前面,右手已摸向武器。他脑中没有分析灵体的种类或弱点,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谁也不能碰他。
然而,被他护在身后的南宫,手指却极轻地回握了他一下。那力道微弱,却像一道冰流,奇异地瞬间浇熄了唐劭沸腾的战意与焦躁,带来一丝冰冷的清明。
然后,唐劭目睹了超乎理解的一幕:那扑到眼前的狰狞灵体,就那样毫无征兆地、静默地消散了,如同被橡皮擦去的污迹。其余灵体惊惶退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危机解除得莫名其妙。
唐劭愣住了。他缓缓回头,看向被自己护在身后、依旧面无表情的南宫。
不是他动的手。他甚至没感觉到南宫有什么动作。是……这个副本的保护机制?还是……
唐劭的目光落在南宫苍白完美的脸上,那双雾银色的眼睛正安静地回望着他,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施展能力的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静谧。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复杂、更汹涌的情感。他的南宫……似乎不需要他的保护。这个认知没有让他放松,反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焦虑。
他松开了握着南宫的手,但并非疏远,而是抬起双手,轻轻捧住了南宫冰凉的脸颊。这个动作充满了占有与探寻,指腹极轻地抚过对方眼角——刚才异象闪现的地方。
「刚才……是你吗?」唐劭的声音低哑,目光紧紧锁着南宫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波动。他不是在质问一个危险体,而是在询问自己爱着的、却看不透的人:「那些东西消失,是因为你?」
他宁愿是副本的缘故,或者是别的什么。因为如果这份异常的力量属于南宫本身,那就意味着,他爱着的人,远比他想象的更遥远、更……难以触及。
南宫微微张开口,似乎想说甚么,呼吸微颤,却又在最后一刻收回,留下一片静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长而密的银白色睫毛像蝶翼扫过唐劭的指尖,带来一阵细微的痒。
唐劭看到,空气中开始浮现那些若隐若现的符文光影。这些符文,此刻正随着南宫的气息微微震颤。
爱意与未知交织成沉重的网,将唐劭的心缠绕得更紧。他放弃了追问答案。他将额头轻轻抵上南宫冰凉的额头,闭上了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不管你是什么,」他低声呢喃,话语灼热地吐在南宫苍白的皮肤上,与其说是承诺,不如说是对自己内心渴望的确认与屈服,「你都是我的。」
「别怕。」他继续说着,不知道是安慰南宫,还是安慰那个因未知而感到一丝不安的自己,「我会在你身边。一直。」
他再次牵起南宫的手,这一次,握得更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理智仍在运转,试图拼凑线索:南宫的特殊、符文的意义、副本的秘密……但所有理性的思考,此刻都沦为背景。驱动他前行的,是那份炽热而固执的爱,以及随之而来、甘之如饴的保护欲与掌控欲。
他不知道前路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牵着的究竟是何种存在。他只知道,他不会放手。
迷雾依旧,河水冰冷。但唐劭握着那只冰冷的手,彷佛握住了整个世界唯一的真实与意义。
南宫自被他牵起后便一言不发,呼吸轻浅得近乎消失。这种静默并非抗拒,更像一种……过于谨慎的习惯,彷佛每个音节都需千钧之重。唐劭看着他线条清冷的侧脸,那双雾银色的眼瞳望着前方虚空,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一种莫名的焦躁与怜惜在唐劭胸口翻搅。他想听他的声音,想打破这层令人窒息的寂静。
「……你知道怎么出去,对吧?」唐劭低声开口,声音放得极缓,像怕惊扰什么。他指尖在南宫冰凉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安抚与试探。
南宫没有立刻回应。时间在河水的冷音中缓慢流淌。
然后,唐劭感觉到,自己掌心那只冰冷的手,指尖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细微得像是错觉,但他捕捉到了。那不仅是生理的反应,更像某种内在枷锁被触动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