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
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陈烬零驾驶着上官恪灼那辆性能强悍的越野车,驶离了喧嚣繁华的主城区。副驾驶坐着上官恪灼,后座是抱着一个软枕、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有些出神的白汐。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白汐几次想开口问到底要去哪里,为什么,但看到哥哥紧绷的下颌线和专注开车的侧影,又把话咽了回去。上官恪灼则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后面的车流,眼神锐利,像一头警惕的豹子。
车子最终驶入了一条偏僻的县级公路,两旁的建筑逐渐变得低矮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待开发的荒地和远处起伏的山峦。又开了约莫一个小时,在一个岔路口拐进一条更窄的水泥路,路的尽头,隐约可见几栋散落在山脚下的老旧房屋。
“到了。”陈烬零将车停在一栋带着独立小院的二层灰砖小楼前。院子有些破败,墙头上长着枯黄的杂草,铁门也锈迹斑斑。这里是爷爷奶奶留下的老宅,已经空置了好几年,远离城镇,邻居稀少,最近的住户也在百米开外。
“哥,我们来这里干嘛呀?”白汐下了车,看着眼前荒凉的老屋,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陈烬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利落地打开后备箱,里面塞满了各种物资——从五金工具到成箱的罐头食品。“恪灼,搭把手,先把东西搬进去。小汐,你检查一下屋里水电还能不能用,重点是水源。”
他的指令清晰明确,不容置疑。上官恪灼二话不说,扛起最重的工具箱就跟了上去。白汐抿了抿嘴,也听话地拿起一个小包,跟着走进了布满灰尘的老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三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都在陈烬零的指挥下高效地忙碌着。上官恪灼负责体力活,用厚重的木板加固门窗,在院墙内侧用找到的旧木料和铁蒺藜设置简易障碍;陈烬零则检查房屋结构,修复老化的电线,并熟练地将带来的储水桶连接好,确保水源储备。白汐则负责清扫整理,将带来的食物和日用品分门别类放好。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上官恪灼挥动锤子的每一下,都像是在敲打着无声的疑问。白汐擦拭着灰尘,眼神里的困惑和担忧越来越浓。
当夕阳的余晖给老屋的瓦片染上一抹凄艳的橘红色时,基本的加固工作总算完成了。老屋仿佛穿上了一层简陋的铠甲,在暮色中显得孤寂而倔强。
三人围坐在堂屋一张旧木桌旁,桌上点着一盏从城里带来的充电台灯,光线昏黄。外面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不知名虫鸣。
陈烬零看着眼前两张年轻而充满信任(或至少是顺从)的脸,知道不能再隐瞒了。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老屋陈年的霉味和山间夜晚的凉意。
“小汐,恪灼,”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们可能会觉得荒谬,难以置信,甚至认为我疯了。但我以生命起誓,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白汐和上官恪灼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他。
“我们所在的世界,将在……”陈烬零抬腕看了看那块普通的电子表,“大约十二个小时后,发生剧变。一种无法解释的‘基因震爆’会席卷全球,超过一半的人会……变成电影里那种行尸走肉,也就是丧尸。”
“什么?!”白汐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惊恐和荒谬感,“哥!你……你在说什么啊?这怎么可能!”
上官恪灼也是瞳孔一缩,脸上的肌肉绷紧了,但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沉声问:“阿零,你确定?消息来源可靠吗?”他更愿意相信这是陈烬零从某种特殊渠道获得的机密情报。
陈烬零摇了摇头,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没有消息来源。因为……这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他顿了顿,迎着两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抛出了更重磅的炸弹:“我不是预感,也不是得到了什么情报。我,是从三年后……重生回来的。”
堂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窗外的虫鸣似乎都消失了。
白汐张着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上官恪灼粗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呆滞的表情,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重生?末世?丧尸?
这简直比最荒诞的小说还要离奇!
“哥……你……你是不是太累了?”白汐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她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陈烬零没有辩解,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残忍的语气,继续说着:“丧尸听觉和嗅觉灵敏,视觉退化。爆头是唯一有效的消灭方式。被咬伤或抓伤,会在几小时到几十小时内变异。幸存者脑海中会出现一个‘人性值系统’,行善、互助能积累点数,作恶、杀戮会扣减,点数可以兑换食物、武器……十天后,所有幸存者会随机觉醒一种异能,五花八门,但觉醒什么是未知的……”
他开始详细描述末世初期各种丧尸的特点,人性的迅速崩塌,几个在未来会臭名昭著或者名声显赫的人物和地点,甚至准确说出了上官恪灼左肩胛骨上那个只有极亲近的人才知道的、小时候打架留下的疤痕形状。
他的描述太具体,太细致,太真实了。尤其是那个疤痕,让上官恪灼浑身一震,看向陈烬零的眼神彻底变了。那不再是看一个可能精神失常的兄弟的眼神,而是带着一种惊骇和……逐渐燃起的信任。
“上一世,”陈烬零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向白汐,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磨灭的痛苦和悔恨,“小汐,你为了给我找退烧药,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恪灼,你为了掩护我撤退,被……被它们拖进了尸潮……”
他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碎了白汐和上官恪灼对现实的所有认知。白汐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不是害怕末世,而是因为哥哥话语里那深不见底的悲伤和绝望。上官恪灼猛地一拳砸在旧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对那个他未曾亲历的、让兄弟承受如此痛苦的未来的愤怒。
“所以,”陈烬零总结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稳,但那沉稳之下,是钢铁般的意志,“我把你们带到这里,告诉你们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你们。而是要你们知道,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我要改变的,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这一次,我们都要活下去,一起!”
台灯的光芒摇曳着,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很长。
震惊、困惑、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空气中交织。但看着陈烬零那双承载了太多、却依旧坚定如磐石的眼睛,怀疑的坚冰开始融化。
上官恪灼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他重重一拍陈烬零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妈的!管他什么末世重生!老子就知道你是我兄弟!你说干,咱就干!不就是丧尸吗?来一个,老子砍一个!”
白汐也用力擦去眼泪,虽然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她抓住了陈烬零的手,冰凉的指尖传递着她的依赖和决心:“哥……我相信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一起。”
陈烬零反手握紧了妹妹冰凉的手,又对上上官恪灼信任无畏的目光。
窗外,夜色彻底笼罩了山野,万籁俱寂。但在老屋里,一种基于真相和信任的、更加坚固的纽带,正在悄然形成。最后的和平夜晚,即将结束。而他们,已经站在了风暴眼之中,准备迎接黎明时分,那场席卷世界的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