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罢休,钱家的后人也还在找。”
周文斌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林同志,你知道钱家是怎么发家的吗?”
林知许摇头。
周文斌语气颇有说书人的意味:“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上海滩那些个投机商里,钱家算得上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人狠又很会谋财路。”
一九四九年秋,新政府成立不久,正是物资短缺的时候。投机商们觉得这是一个谋财的好机会,开始囤积纱布。那时,纱布还是硬通货。钱家人联合几个大商人,筹集巨额资金,疯狂收购棉纱和布匹。他们租下仓库,堆满货,一直堆积但就是不卖,坐等价格上涨。
那个时候的百乐门,夜夜笙歌。
周文斌曾在里面当过服务生,听人说过:“那些个投机商得意的很,举杯欢庆,觉得只要卖出去就几代不愁钱。”
但他们的阴谋不可能得逞,新政府一定会有所作为。
当时,全国齐心协力调物资到上海,价格稳定下来了。
与此同时,严惩查办投机行为。
一夜之间,他们天就变了。
很多投机商,都倒下了,但钱家人却还在。
周文斌喝了口茶,茶已经凉了:“具体不清楚,估计是有些手段。”
五十年代,钱家转型做实业,开了一家纺织厂,那也是现在的厂子的前身。
他利用早年积累的关系,接国营大厂的边角料订单,生意越做越大。
“到了下一代,工厂转为集体所有制。这个传下来的这个人保守,只是做些本分生意。”
穿到钱家这对双胞胎手里,又变了。
“钱家双胞胎是改革开放后接手的厂子,见过一些世面,心气高。两人见不得自己的父亲如此窝囊不中用,两人想要做大,要开服装厂,要做品牌,要当企业家。”
但心思不正。
“钱家两小子,想效仿他们爷爷的老路。”
“他们想要占据你们的成果,就像当年一样。”
周文斌深深看着林知许:“有时候执念很可怕,会伴随一代又一代。”
林知许想起那天那人的模样和说辞,确实令人心生厌恶。
窗外,渐渐暗了下来,日落西山,应是散场的时刻。
“对了,刘师傅是我徒弟,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她。”他交代着。
怪不得,二人的字迹如出一辙。
“周老,您还有其他的话要交代吗?”
周文斌沉默半晌,从随身带的旧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用牛皮纸袋包的东西。
他把东西推到林知许面前:“这是师傅当年,偷偷给我的,比那封信给的还要早一些,我这些年一直想着法子保留了下来。她说这个里面很重要,是有关钱家的。”
林知许翻开,是竖排的毛笔字,记录着一笔笔账目。
记录持续到民国二十六年秋,每一笔都写得清楚,人物时间地点俱全。
“这是钱家的私账。林师傅帮一位客人缝制衣服的时候发现的,那人正是钱家人的外室。那人偷偷带出来的,想着等那天保命用的。但是她还是不敢留在身边,总感觉夜长梦多就索性给了林师傅。”
“钱家人一直在找这个的下落,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本子在林师傅的手里。”
“不过现在您为何拿出来呢?”
“我想你就是那个有缘之人,给你是没错了。”
“亲眼见到你的那刻,我都震惊了,我想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轮回。”
她沉默了一阵,开口说道:“或许吧。”
“好了,天色不早了,小姑娘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