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九楼没笑。他轻轻敲着手掌,扇骨发出细微响声。
“别小看她。”他说,“那女人不一样。她救马三宝不是为了仁义,是为了用他的账本能耐。她查柴绍也不是偶然,是在清内鬼。”
屋里静了一瞬。
“您的意思是……她已经察觉我们和突厥的事了?”
“还不确定。”霍九楼眯眼,“但她昨夜烧了个蜡丸。那种手法,不像普通女子所为。”
有人不信:“就算她怀疑,能拿我们怎么办?她又没证据。”
霍九楼缓缓起身:“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让百姓信。”
他走到墙边,拉开一道暗柜,里面挂着一幅地图。他用朱笔在蒲坂渡口画了个圈。
“从明天起,二十船盐照常出发。路线不变,但我加派三十名刀手押船。另外,放出消息——就说近来官盐将涨三成,让大家赶紧囤货。”
众人领命而去。
霍九楼独自站在地图前,手指划过渭水河道。
“你想玩账本?”他低声说,“我就让你账本变遗书。”
与此同时,唐国公府书房。
李秀宁正在写一封信。内容很短,只说某县佐吏近日家中失窃,疑与盐务有关,请其多加留意。
她写完,吹干墨迹,放进一个小竹筒里。
“找个人送去冯县丞家。”她对马三宝说,“不要穿府里衣服,也不要留名。”
马三宝接过:“您是要动手了?”
“还没。”她说,“现在动,他们会藏得更深。”
她从袖中取出半枚玉符,递给马三宝:“去找上次那个孩子,叫他想办法混进霍府外的酒肆。密会那天,就在隔壁包间听动静。”
“万一被发现?”
“他不是孤儿吗?死了也没人问。”她声音平静,“活下来,就是我的人。”
马三宝低头接过玉符。
“还有一件事。”她说,“你去城南找陈老掌柜,就说我想买他铺子里的旧账本。最好是五年前的,关于盐价那一块。”
“陈掌柜不是霍九楼的人?”
“正因如此。”她说,“他若拒绝,说明心里有鬼;他若答应卖,说明贪心压过警惕。无论哪种,都能撬开嘴。”
马三宝记下所有事,准备离开。
“等等。”她又叫住他,“今晚我会留一份残稿在账房桌上。内容是请求增拨官盐的奏议草稿,但第三页角落有个编号——是霍氏码头的暗记。你要确保它被人看到。”
“谁会去看?”
“想知道的人自然会去。”她说,“等他们偷了,我就知道谁是内线。”
马三宝走后,她拿出一块布,包好之前画好的三色账图,塞进墙洞里。
夜深了。
她坐在灯下,手里摩挲着那块玉佩。两半合在一起是个圆,分开各自成环。
她没点香,也没剪灯芯。火光跳了一下,映在她左眉的伤疤上。
她忽然站起来,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盐政辑要》,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夹着一张新画的地图。她在蒲坂渡口画了个叉,在上游一处废弃驿站旁画了棵树形标记。
然后她吹灭灯。
黑暗中,她的手还握着玉佩。
窗外传来一声瓦片轻响,像是猫踩过的动静。
她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