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看着她:“你不怕她在饮食里动手?”
“她不敢。”李秀宁站起身,“她怕死,更怕被废。”
两人商议半个时辰。定了三件事:一是借联姻整合关中士族人脉;二是以“分居”为名,保持各自独立行动权;三是对外宣称政见不合,实则互通情报。
临走前,李秀宁从暗格取出半枚虎符,递给他:“这是我手里的阳符。若我出征,你守后路;若你遇险,我必亲援。”
柴绍接过,郑重收进贴身衣袋。
“你知道吗?”他忽然说,“你第一次上战场那天,我在城楼看见你戴青铜面具冲阵。别人说你疯了,我说你赢定了。”
她没回应。只是吹灭了灯。
第二天午后,李渊召李秀宁单独觐见。
书房里只有父女二人。他坐在书案后,手里还是那两枚核桃。“唐”字朝上,“隋”字藏底。
“你真愿嫁柴绍?”他问。
“不愿嫁人。”她说,“但愿合势。柴绍可用,且已识破宇文阖挑拨之计,非庸碌之辈。”
李渊没说话。他拿起朱笔,在一份奏章上批了个红圈。那奏章标题写着《请准公主开府募兵事》。
许久,他才叹了一声:“你母若在,必不忍见你如此操劳。”
然后提笔写下四个字:准予所请。
他又补了一句密令:婚后可开府建牙,招募私兵,规模不限。
李秀宁行礼退出。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父亲仍坐在灯下,左手紧紧抓着龙椅扶手,指节发白。那抓痕比前些日子更深了。
回到内院,马三宝已在等她。
“陈老掌柜答应卖旧账本。”他说,“要五百贯。”
“给他。”她说,“让他今晚就送来。”
“还有,霍府酒肆那个孩子回来了,听见隔壁包间提到‘三十船盐’和‘蒲坂接货’。”
“记下来。”她翻开一本新册子,“再派两个人,盯住渭南巡检司的换岗时间。”
马三宝应声要走。
“等等。”她叫住他,“告诉何潘仁,让他把赤胆营拉出来演练投石机。三天内要能用。”
“是。”
屋里安静下来。她坐在案前,打开一个木盒,里面是一张新画的地图。她在蒲坂渡口画了个叉,在上游废弃驿站旁画了棵树形标记。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
柴绍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刚收到的消息,宇文阖在晋阳烧毁了一批军粮,嫁祸给你。”
她接过纸条看了看:“他急了。”
“我们要不要……”
“等。”她打断他,“让他再烧一次。”
柴绍点头。
两人站在灯下,距离不远不近。谁也没说话,但气氛不像从前那样紧绷。
就像一把刀,终于找到了它的鞘。
李秀宁伸手拿起茶壶倒水。壶嘴刚倾,一滴血落在杯沿。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虎口处裂了道小口,不知什么时候划的。
血珠顺着瓷壁滑下去,像一条红线,断在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