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奴隶之城
白日里来时为避人耳目,从林间穿梭而行,不曾眼见这邺和城市人情景观,这次出门,似闲庭信步,可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却让鹿离怒火中烧,愤恨难抑。
这邺和城原来竟是一座奴隶之城。
每个大户院中都有些衣不遮体的枯瘦奴隶。这些奴隶面目呆滞,头发脏乱,面黄肌瘦,如同行尸走肉。
奴隶主在院中寻欢作乐,酒肉飘香。而这些奴隶却挤在院外,手脚拴上铁链,跪坐在泥地中瑟瑟发抖。
城墙楼广场处更是有大批的奴隶,只在身体重要部位围了块破烂的麻布。几个看守模样的人正持着皮鞭,指挥着他们搬运石头加筑城墙。
那些奴隶满手血污,步履蹒跚,光裸的双脚满是血泡,溃烂之处深可见骨。却不得不在皮鞭之下,忍着钻心的疼痛去搬运那些巨大沉重的山石。
一个看守走了过来,伸手一抖,将几块发了霉的面食倒在了泥地之上。那些奴隶们立即扑上来疯抢一空,拼命的往嘴里塞着。
看守们哈哈大笑,用皮鞭抽打着他们来取乐子。
瘦弱不堪脏乱黝黑的男奴们任那皮鞭在自己身上抽出一道道血痕,仍不管不顾的往嘴里塞着发霉的食物。一旁的一个女奴正护着她幼小的孩子,将抢到了一小块面食嚼碎后喂到了孩子的嘴里。
其中一个看守不知对其他人说了什么,几人猥琐的笑了起来,横晃着走到那女奴面前,伸手将那孩子走抢,把女奴拖到墙角便要强行非礼。
女奴表情木然,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愿,任凭那几人在她身上为所欲为。而其他正拼命咀嚼食物的奴隶们竟然也熟视无睹,仿佛理所当然。
鹿离真是气得浑身发抖,拔出腰间短刀便要冲出去。
“这只是邺和城楼,冰山一角,你救得一个,救得了那许多吗?”若鹤泽冷漠的声音响起,阻住了她。
“莫非大人是要眼看着这女奴任人欺凌?或许大人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鹿离转头,双目喷火,紧盯着他。
“她今日受辱,毕竟还可以活命。你若一时冲动,城里守卫必定会起疑,追查下来我们的计划便会全盘颠覆。这邺和仍旧归魑满,这些奴隶仍要过这样的生活。”若鹤泽直视着她,冷冷的道:“既要救,便不能只救一时。要救,便救他们一世。”
他手负在身后,目光炯炯,在夕阳余晖之中,更加挺拔“现在,你还认为本将军只是为了建功立业,侵城略地吗?”
鹿离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半晌没有出声。
“在坤越,我每晚都要泡在热水里一个时辰,睡前还要服一碗驱寒汤药,那是因为两年前,我曾经中过鬼阴冰蛊,至今尚未痊愈。”若鹤泽手指微动,未看清动作,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鹿离转脸一看,那施暴的看守捂着下身已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一群人乱成一团,那女奴倒是暂时安全了。
“魑满主将宾行埋了隐探潜至我伙夫帐下,以寒药替了汤药,想要我瘁死于边疆。我对外称病,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瞒住你们,不是不信,而是需要演给营中魑满隐探而已。虽说兵不厌诈,但本将军从不屑于阴谋诡计,只不过是礼尚往来,将计就计罢了。”若鹤泽淡淡的说道。
鹿离既吃惊于事情的真相,又有些疑惑,她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大人,那你当日并非装病,而是蛊毒又发作了么?”
他冷哼了一声,并未答话,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鹿离闷闷的走了几步,憋不住又问道:“大人今晚出来,是专程告知鹿离这些内幕的吗?这些事,大人实在无须与属下详述。”
若鹤泽脚步未停,只有那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与你所述,只是不希望我的近身侍卫,是一个随时可能与我拔刀相向的人。”
鹿离望着他俊朗挺拔的背影,不觉有些恍惚,忽然觉得自己若真是这上古时代的人倒也不错。
这么想着,突又想起了五子和陆小金,心下又是一阵凄惶,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回去一趟可行,否则五子真的会急疯的。
想到这里,登时兴意阑珊,垂头丧气的跟随着他的脚步。
天气渐暗,他的背影慢慢模糊。
鹿离心中突然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情绪,有些悲伤,有些绝望,可这情绪却又不知从哪里来,从何说起,只是让她莫名其妙的觉得不安。
之后两日若鹤泽基本上足不出户,与各路统领一起详划路线、研究战术配合,各系领将都是人杰鬼雄,与他更是多年磨合,当真是心有灵犀。
鹿离在一边也没闲着,听一会儿琢磨一会儿,心里也不禁暗为若鹤泽的才学所折服。
这个男人的确细致、周密、大气,的确是上将之材。
只是实在太挑剔,也不知是否是故意针对她,脚步重了嫌她粗鄙,打断他思路;轻了又说像鬼会吓到人;墨浓了便说她偷懒,墨淡了又怪她心不在焉。鹿离自认为自己的脾气真的很好,可也受不了这般挑衅,干脆罢了工在屋外石桌上趴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