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茶馆时,天色阴沉下来,像是要下雨。
顾承烨开车,一路沉默。他的手握方向盘握得很紧,骨节泛白。
林晚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她的心情也很沉重。沈清月的死亡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比她想象的更黑暗。而顾承烨将如何面对这一切?
车子没有开回别墅,而是开到了江边。顾承烨停下车,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林晚跟了下去。
江风很大,吹得两人的衣袂猎猎作响。江面宽阔,对岸的高楼在阴云下显得灰蒙蒙的。
顾承烨站在护栏边,望着江水,背影孤寂。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清月一直很怕水。小时候我带她来江边玩,她连靠近都不敢。她说水太深,像会吃人。”
林晚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可是她死的时候……”顾承烨的声音哽咽了,“法医说,她是溺水死的。车祸后,车子掉进了路边的水沟。她被困在车里,一点点……”
他说不下去了。
林晚闭上眼睛。她能想象那个画面:年轻女孩被困在变形的车厢里,冰冷的污水慢慢上涨,淹没她的口鼻。而她最好的朋友,可能正站在岸上,冷漠地看着。
人性的黑暗,可以深不见底。
“顾先生,”林晚轻声说,“这不是您的错。”
“我知道。”顾承烨苦笑,“理性上我知道。但情感上……如果我能早一点察觉,如果我能多关心她一些,也许她就会告诉我她的恐惧,告诉我苏晴的不对劲……”
他转过身,眼眶通红地看着林晚:“我算什么男朋友?连她身边潜伏着毒蛇都不知道!”
“因为毒蛇伪装成了朋友。”林晚平静地说,“而信任朋友,不是错误。顾先生,沈小姐信任苏晴,您信任沈小姐,这都是人之常情。错的是利用这份信任的人。”
顾承烨摇头:“你说得对,但我还是……恨我自己。”
恨自己没能保护所爱之人。
恨自己三年后才开始追查真相。
恨自己可能永远无法真正弥补。
林晚能理解这种恨。这是幸存者内疚的另一个层面——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顾先生,”她说,“您现在做的,就是在弥补。查出真相,还沈小姐一个公道,这就是您现在能为她做的事。”
“然后呢?”顾承烨看着她,“然后我能做什么?把苏晴送进监狱?那清月也回不来了。”
“是的,回不来了。”林晚残忍地说出事实,“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沈小姐不会希望您余生都活在仇恨和自责里。您为她讨回公道后,就要学会放下。”
“放下?”顾承烨喃喃,“怎么放?”
“用时间。”林晚说,“用新的记忆,慢慢覆盖旧的伤痛。不是忘记,而是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然后带着对她的怀念,继续往前走。”
顾承烨沉默地看着江面。
许久,他才说:“林晚,你相信人有来世吗?”
林晚愣了愣。
来世?她自己就是“来世”的证明——一个死去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重生。
但她不能说。
“我不知道。”她最终回答,“但我相信,爱过的人,会在记忆里永生。”
顾承烨转头看她,眼神复杂:“你总是这么……清醒。清醒得不像个二十三岁的女孩。”
林晚微笑:“可能我心理年龄比较老。”
顾承烨也笑了,笑容里带着疲惫和释然。
“谢谢你陪我来这里。”他说,“也谢谢你……陪我做这一切。”
“这是我答应您的。”林晚说,“而且,我也想知道真相。”
顾承烨深深看着她:“仅仅是因为承诺?”
林晚的心跳乱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