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堆满了等待装卸的货物。莫斯躲在一个装满羊毛的木箱后面,小心地观察着追兵的位置。兰斯洛特已经封锁了通往货船的道路,正在逐个检查每个可能藏身的地方。
汗水顺着莫斯的额角滑落。他的目光在码头上快速扫过,最终停留在几辆准备装船的货车上。其中一辆装着巨大的葡萄酒桶,每个都有半人高;另一辆则是运送家具的,上面堆着用麻布包裹的床垫和衣柜。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飞快成形。
他注意到工人们正在往一艘货船上装载那些葡萄酒桶。每个酒桶都需要两个工人用粗绳吊装,过程缓慢而吃力。就在兰斯洛特检查到码头另一侧时,莫斯看准机会,悄无声息地溜到那堆酒桶后面。
他选中一个已经检查过的空酒桶,小心翼翼地撬开桶盖,迅速钻了进去,然后将桶盖轻轻合上。酒桶内部空间足够容纳他蜷缩的身体,桶壁上还残留着葡萄的酸涩气味。
"下一批!"工头在外面喊道。
莫斯感觉到酒桶被粗绳捆住,然后缓缓吊起。在黑暗中,他只能依靠听觉判断外界的情况。酒桶在空中摇晃,最后"咚"的一声落在货船的甲板上。
"这桶怎么这么沉?"一个工人嘀咕道。
"还抱怨?!快点干活!"工头催促着。
就在这时,兰斯洛特带着士兵登上了货船。
"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发少年?"士兵询问船主。
船主战战兢兢的搓手:"没见过,长官,我们这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兰斯洛特锐利的目光扫过甲板。他看到那些整齐摆放的酒桶,正要上前检查的时候,他的注意力突然被码头边一处晃动的芦苇丛吸引——那摇摆的幅度,很像有人刚刚匆忙躲藏时造成的。
"你们检查这些货箱。"他吩咐士兵,自己则快步走向芦苇丛
这个分心给了莫斯宝贵的机会。
只要不是兰斯洛特,一般的士兵莫斯还能够应付。
他灵巧地在几个酒桶货箱之间穿梭,几经翻箱倒柜,士兵无功而返。
"开船了!"船主高声喊道。
货船缓缓驶离码头。透过酒桶的缝隙,莫斯看见兰斯洛特站在码头上,眉头紧锁,他正利落的吩咐士兵分头搜查。如果莫斯能够近一些观察他,还能够看见兰斯洛特紧咬的牙关和微微颤抖的手。
货船缓缓驶离码头,撑船的号子声在河面上回荡。莫斯在货堆中静静等待着,直到确认船已经驶出一段距离,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夕阳西下,河面泛着金色的波光。他回头望去,河湾镇已经变成远处模糊的轮廓。兰斯洛特和那些士兵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了。货船顺着水流向下游漂去,帆吃饱了风,发出猎猎的声响。
他成功了。全靠自己。
冰冷的河水拍打着船身,莫斯裹紧那件偷来的破外套,望着下游的方向。玛丽娜说过她住在白石城外的贫民区,就在这条河的下游。她就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支撑着他度过在反叛军基地的每一个日夜。
船工在甲板上哼着粗俗的小调,丝毫没注意到货堆里多了一个脏兮兮的"流浪儿"。莫斯蜷缩在酒桶的阴影里,银色的眼眸在暮色中闪着微光。这是他第一次获得完全的自由。虽然前路未卜,但至少此刻,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夜色渐深,货船在下一个码头停靠装卸货物。莫斯趁着夜色溜下了船,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月光洒在泥泞的小路上,莫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远处传来狗吠声,空气中飘来炊烟的味道。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独自走在陌生的道路上,心中却奇异地感到一丝安宁。没有了反叛军的打骂,也没有了那些令他困惑的"关爱",虽然饥饿和寒冷如影随形,但这种自由的感觉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摇摇晃晃地沿着河岸向南走,按照玛丽娜曾经描述过的路线。夜露打湿了他的裤脚,荆棘在手臂上划出细小的伤口,但他毫不在意。比起在反叛军基地受的伤,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在黎明来临前,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土坡。坡下零星散布着几间简陋的茅屋,其中一间的屋顶破了个大洞,用茅草勉强修补着——正是玛丽娜描述的样子。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说明屋里的人已经起床了。
莫斯躲在树后,看着那间茅屋里透出的微弱灯光。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他来这里做什么呢,是想再见见玛丽娜吗?莫斯摇了摇自己混沌的头,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他闻了闻自己身上难闻的气味,决定暂且搁置这个问题,去河边洗洗澡。莫斯拖着沉重的身体走进水里,将唯一较为干净的外套放在河边,自己洗了个彻底。
他将完全脏了的衣服扔掉,上下只穿了一套不那么脏的里衣和外套。破晓前的河水凉的刺骨,莫斯颤抖着穿完衣服,走到先前的大树下坐下。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本该思考今后去向的大脑却恍惚着,莫斯甩了甩脑袋,想要清醒起来,上下眼皮却不受控制地打起架来,迷蒙之中,莫斯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