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面前,难赌人心。
“那。。。走吧。”程竹穿上拖鞋,和阮田一块儿走到门口。
“好啦!就到这儿吧,小竹。”阮田停下来,拉过门。
程竹本想说我再送送你,但她知道阮田的意思,出门只会增加危险。
对视几秒,阮田慢慢推着门,朝里摆了摆手,“进去吧。”她拽着小背包往走廊另一头走去,两面高墙,没有窗没有光,一眼望去,只有混沌和黑暗。
看着阮田的背影,程竹不知为何有些心慌,她想上前叫住她,却见阮田转过头来,又朝程竹挥了挥手,“小竹,活下。。。”
楼梯口处唯一的光源照在女生身上,她背着阳光,最后努力扬起笑脸,改口道“好好活。”
“啪。”
门关上了。
程竹被这细微的声响惊醒,眼前一片黑暗,她眨了眨眼,还有些愣怔,脑中浮现的仍是与阮田分别的最后一面,彷佛就是刚才。
甩了甩头,慢慢坐起身来,程竹才想起,距离她和阮田分别已经过了两周了,此时此刻她应该在。。。在不知道哪座山里,围着帐篷等着一切一起变为尘埃。。。
但现在,周围有点太过于安静了,连空气的流动好像也都静止了一般,凝固又压抑,仿佛处在真空里。
真。。。空。。。?
程竹终于回过神来,她应该是已经飞上太空了。
她的确没有抢到票,也根本没有等到随机分配的那一刻,因为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用来保证有钱有权的人能顺利撤离的手段。
所谓的抢票是假,分配是假。
提前撤离是真,抛弃普通人是真。
想起自己现在不知道飞离地球了没有,也不知道阮田顺利撤离了没有。
她已经同阮田分开有些时日了,而自从阮田被接走,二人就立刻失去了联系。
有朝一日会相见,也不过是两人最后互相安慰的话,谁都知道未来如何,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
能做的只是,在活着的时候,尽可能地“好好活”。
她一直都看得清,她们也一直都看得清。
那时与阮田分别一周后,程竹不出所料抢票失败,她也想得开,反正也失去了最优的选择,剩下的就是等罢了,无非等分配或者等死,在程竹看来,二者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分配也不是万无一失,即便能走也不能保证她上飞船前没有发生意外,更何况谁都知道分配的飞船跟高级飞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最大的区别也许只是要么在地球上变灰要么在宇宙中变灰。
并非程竹悲观,恰恰相反,她只是总会预想多个可能性,然后心平气和地接受那些糟糕的结果,再顺其自然地继续每一刻。
距离预计的地球末日还有两周,人类模拟过无数次的灾难演习,也在这段时间实现了它的用途,虽不至于井然有序,但至少没有大范围的烧杀劫掠,不过,程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外面,乱七八糟还是有的。
她因为无处可去,一直龟缩在狭窄的宿舍,倒是也没有谁会去注意到一个郊区学校的破楼房。
预警之后学校里的人跑的跑、散的散。除了要等家里人来接还陪了她一阵的阮田,就再没见过其他人、甚至是活物。
鸟兽纷飞,即知危险。
但即便抢票失败,程竹也并未感到慌乱。她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拿起旁边的软糖。
每天吃一颗软糖是她给自己又好好活了一天的奖励,程竹拿出糖,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狭窄的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女生坐在凳子上,只有腮帮子一动一动的。
像是程序固定的仪器一般,重复着一上一下的机械动作。程竹出神地望着糖袋子,脑子里想着:还有最后一颗了。
最后一颗。
一颗。
不知怎的,女孩又把手伸进袋子里拿出了一颗糖来,等口腔再次感受到浓郁的甜软,程竹才愣然回过神来。
她刚才把最后一颗软糖吃了。
甜意完全消失在嘴里,口腔又寡淡下来,女生抬头望了望四周,寂静的、逼仄又空旷的,和软糖的味道一点也不一样。
一点儿也不惬意。
她打算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