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停留,而是近乎踉踉跄跄地逃离了那条街,往时雨亭的方向跑去,素白的身影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
回到家中,他“砰”一声撞开了房门。卧在枫叶锦缎被褥上的雪团受惊地叫了一声,但他顾不上安抚,拿上床头那个,平时用来记录风物的书册,走进了书房,直接用笔在墨水里蘸了蘸,就开始写。
“老妪之手寒于严冬冰,其孙染上风寒,无药可寻。”
“米粮短缺,庄稼欠收。”
“父女隔海相望,泪眼涟涟尽断肠。”
他一口气写了很多页,将今天所见一一记录下来。
停笔,抬头,望向窗外。
一轮夕阳灿烂,云霞如血,照遍整片大地。
却无法令那寒冰三尺融化。
他没有关门,雪团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就站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将那个猫笼取出。
“对不起……”
枫原万叶低声道歉。
雪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主人拿出了笼子,还是乖乖钻了进去。
他于笼子里添了一封信笺,就带着笼子走去了神里屋敷。
将木笼放在门口后,他未叩门,也没有家臣来迎接他,就回去了。
行至厅堂中央,取下父亲画像上盖着的丝绸布。
枫原万叶,或许是最后一次,将两幅画像抱在怀里,直到怀里的温暖将木框捂热。
没有取垫子来,他缓缓跪下,凝视着烛光后父母的笑颜,行了一个最郑重的大礼。
“父上大人,母上大人。”
“万叶愚钝,今天方知何为‘身在人间,心向山水’。”
“方知何为诗歌。”
方知何为不忍人之心,何为良知。
“对不起……”
“恕孩儿不孝,此去……或许……”
他没有说完。
他很平静,没有流泪,也没有愤怒。
可他久久不愿抬头。
待到天黑才站起身,走向书案。
披上那件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御赐羽织。
他取了一支架子上最普通的毛笔,没有研墨。
诗成,走出门去。
枫原万叶知道,此一别,或许再无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