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啥他也听不清,但……
一瞬间,身上枷锁的沉重,伤口钻心的疼痛,似乎都不算什么了。他努力晃了晃头,将头上的血渍甩掉,在身体不住颤抖下,撑起腰背。
那染血的羽织,在阳光下能看见,鲜红的新血块和暗红的旧血块交叠,底下还隐隐约约浮现金线。
它的做工真是精细啊,以至于他的主人挨了好一通杖刑,它都没有断一根线头。
去离岛的路上有一大片水域,本就浑身湿透的他,踩在沼地里的每一脚,都举步维艰。
可他已经没法走得更快了,因为身后的血永远流不干。
胸中的剧痛让他对声音的感知更敏锐了。他听见有人在哭,大声的哭号,小声的呜咽,泪水扑通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自己那产生的幻觉。
于是,他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天守,最后一次低头,似乎也是最后一次向她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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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原万叶离开后不久,一道身着白色官袍的身影走进了那间空荡荡的牢房。
天领奉行的大将九条裟罗亲至,她并非是查看犯人还在不在,而是……
她闻到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味,以及地面上那看起来绝不可能是脑浆的水渍。
顺着气息,她找到了那名泼水的狱卒。
她厉声怒喝,那狱卒在看见她背后的天狗羽翼之后,吓得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是……是九条孝行大人!”他眼瞳里的黑色因为惊惧,骤然扭曲缩小。“大人吩咐,要让他‘多受些关照’……我,我不敢违抗!”
“但我……我见他太可怜了,心里实在过不去!小的……小的不敢再下狠手!这泼冷水,已经……违背了良知了!”
他吓得面如土色,抬头向九条裟罗祈求道,想证明自己只是被指使。
九条裟罗听他说完,一双金瞳里已满是怒意。
“这就是你,还有你们,这些天对他动用私刑的借口?”
“将军大人明令说了,公事公办,禁止对罪犯动用私刑,你不明白?”
“小的明白……明白!”
“自己去领二十杖。”
“是……是!”
裟罗转身离去,没有在身上留下一滴血。
动用私刑者已伏法。
而下令者,依旧居庙堂之高。
或许那盆冷水,早已渗进了,整座寒凉的稻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