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饿了很久……现在更饿了。」
「明哲,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我说的是真的。」
「墙里面的东西在爬。从地下室爬上来,沿着水管,沿着电线,沿着墙缝一点一点,已经爬到我们天花板了。你们听不见吗?牠在刮水泥的声音……」
他伸出细瘦的手指,指向天花板。
陆铭远顺着方向抬头。
起初什么都没有,只是普通的天花板,白色漆面有细微裂痕。
但几秒后,裂痕开始扩张……不是物理上的扩张,而是视觉上的扭曲。
那些裂痕像活过来般蠕动、交错,组合成与墙壁相似的符号图案。
紧接着,裂痕中央渗出黑色液体,一滴,两滴……黏稠如原油,缓慢地拉长成丝,悬挂在半空中。
滴答。
一滴黑水落在林建斌肩膀上。
男人浑身一颤,猛地拍打肩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天花板干净如常。
「够了!林明哲,我受够你的疯话!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房间睡觉!再让我听见一个字,我就……」
「你就怎样?」
客厅入口处站着两人。
年纪较大的少年约十六七岁,穿着高中制服,背着书包,脸上写满不耐烦;他身旁是个小女孩,大概七八岁,扎着两条辫子。
「明轩,明莉,你们回来了……」
「又在吵?我在楼梯间就听见了。爸,妈,你们能不能消停一天?知道同学怎么问我吗?『你们家是不是每晚都开鬼片音效啊?』我他妈都快没脸去学校了!」
「哥哥,别这样……」
「明哲哥哥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
「他就是有病!有病就该关起来!送去疗养院,送去精神病院,别在家里祸害人!你们知道我今天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吗?他说我最近成绩下滑,精神不集中,问我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能说什么?说我弟弟是个整天自言自语的怪物?」
「林明轩!你是怎么说话的!」
「我说实话!」
「这个家早就已经完了!从他开始画那些鬼东西开始就完了!妈每天哭,爸你每天发火,妹妹晚上做噩梦……全都是因为他!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承认?他就是个祸害!」
话语如刀刃,一刀刀割在寂静里。
林明哲依旧蜷缩在地,背对所有人,他重新捡起半张破画纸,拿起另一支铅笔,继续画。但是没有人注意到,或者说,没有人愿意注意天花板上的黑水滴落得越来越频密。
滴答、滴答、滴答。
黏稠液体在地板积聚成一小滩,缓缓扩散,边缘伸出细丝般的触须,沿着地板缝隙向下渗透。墙壁内的刮擦声愈发清晰,从遥远隐约的摩擦,逐渐变成密集且有节奏的抓挠,有着无数只手在水泥内部同时爬行。
陆铭远以幽魂的视角见证这一切,心中涌起寒意。
(这不是单纯的家庭争吵……这是某种「仪式」吧。)
每一句恶言,每一滴眼泪,每一次心碎,都在为某个存在提供养分。
他能感觉到这个空间的边界正在变薄,现实与彼端的屏障如同被酸液腐蚀的薄膜,随时可能破裂。而那个存在正在薄膜另一侧等待。
争吵短暂停歇后,只是更压抑的持久僵持。
林建斌颓然坐进沙发,双手摀住脸,从指缝间吐出叹息。
「算了……都算了。明轩,带妹妹去吃饭。明哲……」
「你爱画就画吧,画完记得收拾。」
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