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葎嬴,那日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根本没有碰到她。”婉妃说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我知你不信,但当年若不是心悦于你,又怎会不知你身份,却毅然同你远走他乡,若不是此,我又图什么呢……十二年了……十二年深宫,我得了什么?”
见婉妃灰暗下的眼眸,皇帝心里也涌出丝丝揪痛,想起初见再对上眼前的人模样,他大步上前掐着婉妃的脸,咬牙切齿的说:“朕也本以为你天真单纯才宠你,仗着对朕有恩张扬跋扈就算了,却没想到你为了你肚子里的孽种,谋权窥位,当真让朕大开眼界。”
“……”婉妃自嘲一笑,那个男人就算她现在如此虚弱,手上也不减半分力气,她闭上眼,她突然迷茫。自己当初为何会爱上他,如此飞蛾扑火的爱着。
人是会变的,但是,当年记忆中的模样对上现在眼前人扭曲的面孔,又是怎样的刻苦铭心。
“你不是说过我救你一命,你许我一诺吗?”婉妃说着眼神逐渐空洞,她陷入了回忆,声音慢慢带上一丝狠戾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是天子一诺。”
当年她在湖里捡到满身伤口的他,不过是十几岁的花季少女,又怎会不沉迷于他英俊姿色下的温柔,他许下的一诺她从未当真,她不愿她救他一命、对他的好成为利益交换,她只想爱着他,就单纯的爱着便好,可当初的爱,已经变成了如今的反目成仇,在这异国他乡,褪下激情和爱意,这一诺竟成了她唯一自保的赌注。
“她是我们的女儿,你若不愿留她,如此你当初许下的一诺,换孩子一条命,行吗?”婉妃说着抓着他的衣袖,缓缓的跪了下去,墨绿色的头发柔顺的披在她的肩头,更显得她脸色的苍白,她现在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恳求他,她在恳求他放过他们的女儿,有什么,比这个现实更让一个人寒心到窒息呢?
“你不说朕到也忘了。”皇上看着她,甩手将她摔在地上,扫眼看到侍卫怀里的婴儿那丑样,他皱了皱眉,冷声道:“为了这个孽种,你还真是不惜一切代价!既然如此,那么就请朕的好婉妃移步长幽宫了。”
婉妃的手紧握成拳,她看得通透,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在这里,她原本就只有这个男人,而如今她唯有的只有她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只有她,她十二年来好不容易祈愿而来的孩子,她不能放弃。
“皇上,让奴婢陪娘娘去长幽宫吧!”红乐见男人要走,跪在地上重重磕头,脱臼的下巴一张一合疼得她直冒冷汗,却努力咬字清楚的说着,“皇上留公主一命,如今娘娘这身体,去了冷宫哪还有活路?奴婢恳求皇上让奴婢陪同吧。”
红乐不敢敷衍,每一次都磕得用力,血流了满脸,磕一下都震得她头晕目眩,但是她不敢敷衍,皇上见她如此,似笑非笑的转头看向婉妃,道:“你还真养了条好狗。”
“皇上,让奴才也陪着去吧!”一旁的张公公也跟着磕头,用尽全力的恳求着,飞溅的血液红艳的昭示着如这高墙红漆一般,满是荒唐。
“呵……”皇上冷笑一声,袖子一挥背手转身出去边道:“送婉妃和那个宫女去冷宫,其余殿内人等,皆不留活口。”平淡的一句话定下大殿内一众宫女太监和稳婆的命运,众人颤抖着,却不敢说出一句求饶,这便是天子威严。
皇权时代,人命轻贱,天子不悦,赤地千里。
“喏。”一众侍卫应。
“不,你不……”反应过来的婉妃想起身去抓皇上的衣角,然而却被红乐拉住,剩下的话也被她捂住嘴堵在了喉咙里。泪水从眼眶顺着脸颊滑下,湿润了红乐的手掌,她抱着怀里颤抖的女人,看见青年微笑着摇了摇头,张口无声的说着同时被侍卫拖走。
“照顾好娘娘。”
红乐不忍的别过头,泪水再也忍不住……
出了宛聆宫,皇上坐上龙辇往御书房去,身子半斜靠着一手撑着脸闭目养神,不过一会儿,他抬另一只手招了招,李安见状上前,问:“皇上,怎么了?”
皇上睁开眼,棕黑色的眼眸里露出冷芒,他想起婉妃那挣扎的模样,说道:“你派人去查查皇后落水小产一事。”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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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公主,该用早膳了!”
一个宫女装的女人拎着一个老旧的食盒走进侧院,她身上的衣服似乎过了许久已经洗得有些发白,她叫唤着屋内却寂静无声,她叹了口气将食盒放在厅堂一个残破许多的桌子上,多年的服务使得桌子掉漆变成了咖灰色。
女人摆好菜,一碟青菜和豆荚,如此两碟菜表面没有一点油汁,更像是水泡熟的感觉,唯有她拿出的一碗白米饭上放着两块鸡肉,女人又忍不住叹气,如今公主还在长身体,天天如此怎好。
弄好之后,女人进去里屋就看到坐在窗边的女孩认真的看着书,女人站在她身边轻声唤道:“公主,用膳时辰到了。”
“嗯?”女孩有些迷惑的抬头,清冷的棕黑色眼眸里映入女人的笑脸,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过了这么久了吗?”
女孩拿起竹条夹在书里当书签,然后撑起身体从椅子上跳下来,将书拿到书架前,塞进标好医术的那一排书籍里,转身跟着女人出了里屋,看到桌子上的两块肉,她微微皱眉,“红乐姑姑,这是我昨天带来的鸡肉汤,娘亲没有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