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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头蹦迪（第1页）

正统道教讲究修身养性以德服人，而我们小门派就没那么多讲究，更看重实用性，收阴兵就是此类实用主义的极致化。顾名思义，收阴兵的地点一定要够阴，像阳光普照的高楼大厦肯定是不行，所以我们在子时抄家伙驱车前往荒郊野岭的野坟。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偷偷在包里塞了一包黑糯米，以及一个扬声器。

我坐在副驾看着他的路虎沿着泥泞的小道起起伏伏，在比人还高的青纱帐中进进出出，有点喉咙发紧，手心直冒汗，呼吸也急促起来。“到了没啊。”我问他，只见他神情严肃地盯着前方摇头。我看他的表情就觉得不妙，慌忙从包里翻找我的一小包黑糯米，从里到外掏了个遍都没摸到形似糯米的东西。

“我明明带了啊？”我自言自语。

“被我扔了。”他轻描淡写。

“我艹，你扔了干嘛！”我怒道。

“怕鬼为什么要当道士？”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停车后我先行一步下车摆法坛，摆一个香炉插上五根香，烧得三长两短时便进行下一步，就地画圈，圈内竖一只镇魂旗，再用我的血和朱砂的混合物将布面充分浸润。突然阴风大作，卷起泥沙汇成千涛万浪向我袭来，我被迷了眼，再睁眼时周围环境与之前并无差异，我暗自松口气，想着叶无殊怎么还不从车上下来，便去找他，我敲着车前盖大吼“大哥你快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他却还在磨磨唧唧。

这小子搞什么呢？那么要紧的时刻还躲在车上玩他的超级马里奥吗？我拉开车门，却见车内空无一人，只有我的包还老老实实地端坐在座位上。不过短短十米路，他能走去哪，我环顾四周，只见寂静的夜色中一片野坟，瞬间冷汗直流。

你小子晚上睡觉最好睁一只眼，我心中狂骂，手已经抖得和筛子一样了，手心更是湿得连虎头牌都要滑走，我赶忙在裤子上擦了擦，强作镇静，又一阵阴风袭来，不似之前的狂风阵阵，而是像有女人往我后脖子吹气，我就知道它们已经被我招来了。

叶无殊出发之前教过我步骤，但此时我脑子里一塌糊涂，只记得挡不住了要撒把黑糯米，猛然间又想起我的黑糯米被他扔了！正想着，一团黑雾朝我扑来，我压身一躲，黑雾从我头顶擦过，又调转方向直冲我而来。孤魂野鬼怨气极重，如果被碰上，不死也得疯，下半辈子就只能在精神病院疯疯癫癫玛卡巴卡了。

我手脚并用爬进画好的圈内，鬼魂在外徘徊踌躇，疯狂地想撞破结界。我一摸口袋，手机还在身上，随即调出律令咒开始念诵，顷刻间，鬼魂好似听懂了一般，原地罚站，这是律令咒在起作用，维持时间不会太长，于是立即从口袋中掏出先前写好的契约在香炉中焚化。那只香炉由黑陶瓷烧制而成，内壁满刻经文和符咒，可连通阴阳，纸在蓝色的火焰中燃成灰烬，骤然一缕青烟缓缓而上，自上而下包裹住鬼魂，随着烟雾散去，鬼魂也随之消失了。

大功告成，我的虎头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刻纹，这正是契约生效的证明。接下来每隔一月，我还需用自己的血混合朱砂去祭练香炉，以维持契约效力。

此时叶无殊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连连称赞我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道士了。不看见他还没事，一看见他我全身的血都冲脑袋涌，“你刚刚去哪了？你想害死我吗？”我气得站不住，坐在地上瞪他。

他指了指旁边的玉米地，“你不会死的，我刚躲在那里，一直在观察现场情况。如果出了岔子，会第一时间出来救你。”我被这个猪队友坑得一愣，但心里也明白，倘若一直躲在别人的庇佑下，我将很难成长。他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放手，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因为总有一天他会离开，他教给我的这些品质却会连同我对他的回忆，长存于生命中，怎么不算是一种生死相随呢。

“你以后去哪个医院规培？”开车回去的路上他问我。

“没想好”，我总听他们说规培的日子又苦又累，还赚不到什么钱，和新时代奴隶一样，所以有点逃避这个话题。他见我态度暧昧，便绕开这个话题，给我讲他碰到的奇人异事。

“我之前跟着同门师姐接过一个报酬很高的活，委托人是一家医院规培办的主任。”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他有个很奇怪的要求，就是我们工作期间必须穿着白大褂伪装成医护人员。从业那么多年，我第一次碰有这种要求的客户，但他给的太多，我们也答应了。”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微微颔首，“他让我们去负二层，也就是医院的太平间，看看有没有异常。”

“你们看见了什么？”

“奇怪的点就在这，那里的磁场堪称一片死寂，什么都没有，异常安静。”他重复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那不是好事吗？”

“总会有那么几个还徘徊在人间的亡魂，就算没有，也一定会留有它们活动的痕迹。我给你打个比方，那里就像周末灯火通明但空无一人的商场。”

说到这里我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人类之所以怕鬼，因为鬼是未知的，而对于他这种常与鬼神打交道的人来说，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反常，那是一种反直觉的东西。

“师姐见多识广，立刻抽出一张符箓贴在”太平间的西南方，你猜发生什么了，那张纸上的字没多久就褪色了。师姐脸色骤然，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带着我往外走。她神情严肃地质问那个主任，是不是做什么缺德事了。主任一开始接连否认，实在瞒不下去了，才承认他前段时间找人超度了一个女孩。”

“什么样的女孩？”

“重点不是这个。说是超度，其实是让她灰飞烟灭。有传闻，人死为鬼，鬼死为魙，她死的时候就怨气冲天，又被强行超度，最后就成了魙，化为魙后不断吞食太平间的鬼，以至于怨气越来越重，几乎有了实体，常有病人打市长热线投诉晚上在走廊里散步时能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披头散发的无脚医生在平移。”

“女孩子是医务人员吗？”

“悄悄告诉你，你不要和别人说。女孩子是个第二年的规培生，轮转到感染科时被主任pua和言语羞辱，周围人又都是主任的狗腿子，不仅没人出手相助反而落井下石，女孩子受不了打击，精神出了问题，被强行送去精神病院，又三番五次偷跑回来，在病房里大喊什么我病史还没写完之类的话。她最后一次被目击是有个病人看见她疯疯癫癫跑进负一层，就再也没出来过。院领导不仅不知悔改，反而找人强行超度让她魂飞魄散，才导致她成了这么个东西。”

医院里这种事情发生的很多，只是大部分被压下来了，他们宁愿花百万延缓单人病房里生老病死的过程，也不愿意动动嘴皮子为一个规培生的非自然死亡说句公道话。

我问叶无殊最后怎么处理的，他说：“她本性不坏，只是执念太重才停留在人间，我和师姐了却她的执念，她就自己走了。不过我们走之前给医院准备了一个惊喜，他们有个井，是八卦镇魂井，我们给它破了，以后每逢中元节，院领导晚上睡觉得睁一只眼。”说罢他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至于怎么了却女孩的执念的，我没问，但按他这个闷骚的性格，很可能借着做法的名义狂扇感染科主任的巴掌或命其在全院领导面前给女孩下跪，就算不从，这件丑事也会以一个极其夸张的速度传播开来，能做到主任都是医院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人捧惯了，只是自己被稍稍羞辱一下便会觉得是奇耻大辱，但羞辱别人时却和草覆虫上身一样，变成没有情感和智商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