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镜子,真的在挡着什么东西。一个来自后山乱葬岗、充满怨恨的邪祟。
而那个东西,每晚都在试图冲破这道屏障,闯进屋里来。
镜子能挡多久?它毕竟只是一面蒙尘的旧镜子,若是哪一天,它的力量耗尽了,或者……被人不小心拿掉了呢?
陈明不敢再想下去。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菜刀,又抬头看着门楣上的八卦镜,只觉得这栋老屋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恐怖。那面高悬的八卦镜,不再是可有可无的装饰,而是横亘在他与门外未知恐怖之间,一道脆弱而唯一的屏障——一道正在被持续冲击、随时可能破碎的“镜障”。
夜色,愈发浓重了。他蜷缩在墙角,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一夜无眠。
后半夜的寂静,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窒息。陈明蜷缩在墙角,死死盯着那扇木门,手里重新握紧了菜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门外再无动静,但他总觉得那团黑影并未离去,只是蛰伏在暗处,像一头耐心的野兽,等待着破门而入的时机。
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陈明便再也待不住了。他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老屋,直到站在村口的阳光下,感受到身上的寒意渐渐褪去,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奔向王阿婆的小卖部——他必须知道更多,否则这栋屋子,这座山,会把他彻底拖入恐惧的深渊。
小卖部刚开门,王阿婆正端着水盆擦拭柜台。看到陈明脸色惨白、眼底布满红血丝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像是早有预料:“没睡好吧?”
“阿婆,你跟我说实话,”陈明走到柜台前,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沙哑,“我家老屋,到底出过什么事?你昨天说的‘头七’,是什么意思?”
王阿婆放下水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搪瓷杯,给陈明倒了杯热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事,本来不该跟你说,怕你害怕。但你既然已经撞见过了,再瞒着,反而更危险。”
她抬头看了看门外,确认没人经过,才压低声音说道:“你家那老屋,盖好没几年,就出过事。那时候你太爷爷还在,有个远房亲戚,是个年轻姑娘,来村里投奔你太爷爷,就住在西厢房——就是你昨晚睡的那间。”
陈明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杯子。
“那姑娘性子内向,不爱说话,每天就待在屋里做针线。可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出了事。”王阿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天早上,你太爷爷去叫她吃饭,发现房门从里面反锁着,撬开门进去,才发现人已经没了,吊在房梁上,脸上还带着笑,怪吓人的。”
“后来呢?”陈明的喉咙发紧。
“后来就请人来办了后事,把人埋在了后山。可从那以后,你家老屋就不太平了。”王阿婆继续说道,“夜里总有人听到西厢房有哭声,还有人看到过穿白衣服的影子在院子里飘。你太爷爷没办法,才请了高人来,在门上装了那面八卦镜,又在地基下埋了镇物,这才安稳了几十年。”
“那‘头七’……”
“那姑娘是十五那天没的,”王阿婆叹了口气,“今天,正好是她的忌日。我昨天说‘头七’,是口误,其实是忌日。每年到了这几天,村里就没人敢往你家老屋那边去,都说她怨气重,会出来找人陪。”
陈明只觉得浑身冰凉。昨晚那团黑影,那呜咽声,竟然是几十年前就死在这屋里的姑娘?她的怨气,被八卦镜挡了这么多年,却从未消散,反而在忌日这天,变得更加汹涌。
“那镜子……能一直挡住她吗?”陈明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不好说。”王阿婆摇了摇头,“那镜子年代久了,灵气早就不如从前。前几年你父母走后,屋子空了,没人打理,阴气越来越重,那镜子的力量,怕是也快耗尽了。你昨晚听到的刮擦声,就是她在冲撞镜障,想进来。”
陈明再也待不住了,他放下杯子,起身就往老屋跑。他现在只想赶紧收拾东西,逃离这个地方,越快越好。
回到老屋,推开门,一股比昨天更浓重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他径直冲进西厢房,开始胡乱地收拾行李。可刚拿起一件旧衣服,就听到“哐当”一声,从房梁上方掉下来一个东西,落在地上。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铜锁,上面还系着一根红绳,像是从什么地方脱落下来的。他抬头望向房梁,只见房梁的角落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凹槽,那铜锁,显然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这是……”陈明捡起铜锁,心里忽然想起王阿婆的话——“在地基下埋了镇物”。难道这铜锁,也是镇物的一部分?
就在他拿着铜锁沉思的时候,忽然听到门楣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他猛地抬头,只见那面八卦镜,镜面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那裂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划开的,从边缘一直延伸到镜面中央,在阳光下泛着一道诡异的光。而随着裂痕的出现,一股刺骨的寒意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不好!”陈明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镜障,破了。
他再也顾不上收拾东西,抓起行李箱就往门外跑。可刚跑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吱呀”声——西厢房的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只见西厢房的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姑娘,长发披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那身影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正是王阿婆口中的那个远房亲戚!
陈明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转身就往外跑,可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动。那白衣姑娘缓缓地向他走来,脚步轻盈,没有一丝声响,身上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寒气。
“别走……”一个轻柔的、带着哀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陪我……在这里,好孤单……”
陈明只觉得脑袋发昏,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也变得不受控制,竟然想要转身,走向那个白衣姑娘。就在这时,他手里的铜锁突然发烫起来,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猛地想起,这铜锁是从房梁上掉下来的,或许是唯一能克制那姑娘怨气的东西。他举起铜锁,朝着白衣姑娘的方向扔了过去!
铜锁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落在白衣姑娘的脚下。“滋啦”一声,像是烧红的烙铁碰到了冰块,一股黑烟从铜锁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冒了出来。白衣姑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一样,开始扭曲、变淡。
门楣上的八卦镜,裂痕越来越大,“咔嚓”一声,彻底碎成了两半,掉落在地上。失去了镜障的阻挡,更多的阴气从门外涌了进来,白衣姑娘的身影又凝实了几分,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我要你陪我!”她尖叫着,伸出枯瘦的手,朝着陈明抓来。
陈明吓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门板上。就在这危急关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王阿婆提着一个竹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篮子里装着艾草、朱砂和几张黄符。
“快!把这个撒在门口!”王阿婆扔给陈明一把艾草和朱砂,“这是驱邪的,能暂时挡住她!”
陈明反应过来,立刻抓起艾草和朱砂,撒在门口的石阶上。艾草和朱砂落地的瞬间,发出一阵淡淡的红光,形成了一道临时的屏障。白衣姑娘的手碰到红光,立刻像是被烫伤一样缩了回去,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