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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 余响（第2页）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晚把日记小心地收好，放回暗格，又将木板盖好，仿佛什么都没动过。她从包里拿出一块小小的、包装完好的桂花糕——那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也是日记里叔公提过一次，说“闻到过巷口卖桂花糕的香味，应该很好吃”。她把桂花糕放在窗台上，就像当年他给她放布偶一样，轻轻摆好。

她躺在被褥上，没有了上次的恐惧，心里反而有些沉甸甸的，又有些暖暖的。她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

夜深得时候，那脚步声如期而至。

“嗒……嗒……”

还是那样轻，那样有规律，从窗角到壁橱，来来回回。可这一次，林晚没有觉得害怕，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酸。她能想象出叔公的样子：瘦高的身形，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低着头，一步步地走着，眼神里带着淡淡的落寞。只是走到窗台边时，脚步声停顿了片刻，像是注意到了那块桂花糕。

林晚屏住呼吸，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才继续响起，重新开始踱步，只是这一次，节奏似乎慢了些，少了几分疲惫，多了几分释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嗒……嗒……”

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像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又像是一句无声的回应。

脚步声走到床边时，停住了。和上次一样，有一股淡淡的枯木气息萦绕在鼻尖，还有一种无形的、温和的注视。林晚没有蒙头，也没有闭眼，她轻声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他：“叔公，我看到你的日记了。谢谢你，小时候陪我睡觉，还帮我捡布偶。桂花糕是给你的，你尝尝，很好吃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然后，她感觉到一股极淡的、带着桂花香气的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像是有人在她身边，轻轻笑了一声。

那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没有再来回踱步，而是缓缓走向窗边，在窗台前停了很久很久。然后，一步一步，朝着房间深处走去，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了。

林晚知道，他要走了。不是消失，而是放下了执念，真正地释然了。

她就那样躺着，听着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渐渐睡着了。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没有噩梦，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温柔包裹的踏实感。梦里，她好像看到一个瘦高的老人，站在窗台下，手里拿着一块桂花糕，对着她笑，笑容很淡，却很温暖。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林晚就醒了。她走到窗边，那块桂花糕还在，只是上面的包装纸，似乎被人轻轻碰过，微微散开了一角。她拿起桂花糕，放在鼻尖闻了闻，桂花的甜香混合着老宅的木味，竟格外安心。

她收好录音设备，打开来听了听。里面清晰地记录下了昨晚的脚步声，从清晰到缓慢，再到渐渐消失，还有她轻声说话的声音。没有诡异的杂音，只有一段跨越了几十年的、温柔的对话。

她走到堂叔家，把日记的事告诉了他，也说了那些关于布偶、桂花糕的细节。堂叔听了，愣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眼眶也红了：“没想到他是这样想的……以前总觉得他怪，不愿跟人来往，是我们误解他了。他这辈子，太苦了。”

林晚没有把录音笔里的内容放给堂叔听，那是她和叔公之间的秘密。她只是叮嘱堂叔，以后不要轻易卖掉老宅，也不要去打扰二楼西头的房间。“就让他安安静静地待着吧，”林晚说，“他只是喜欢这里，喜欢这个有过热闹的地方。”

离开老宅时，林晚最后看了一眼二楼西头的窗户。阳光洒在窗棂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阴冷。她仿佛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窗边，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渐渐消散在光影里，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

回城后，林晚把录音笔里的脚步声保存了下来，也把那本日记小心翼翼地收进了书柜最深处。偶尔夜里失眠，她会戴上耳机，听一听那“嗒……嗒……”的声音，心里就会变得平静。那不是怪声，不是恐惧的象征，而是一段孤独灵魂的低语，是跨越时光的陪伴，是老宅里最温柔的余响。

她知道，叔公或许已经离开了，但他留下的那些温柔，那些藏在日记里的牵挂，那些悄悄守护的时光，都永远留在了那座老宅里。而那座老宅，也因为这份记忆，变得温暖起来，不再是阴森的、藏着“怪声”的屋子，而是一个装满了温柔与牵挂的家，一个永远等着她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