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区,马尔文宅邸,死一般寂静。
没有灯光,没有声响,连看门狗都不再吠叫。整栋建筑像一口沉入浓黑夜色的棺材。大门虚掩着,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克莱恩、伊莉莎和阿蒙悄无声息地来到宅邸侧面的围墙下。浓雾在这里稍微稀薄了些,但寒意更重。
“灵性残留很混乱,有恐惧,有血腥,还有……那种熟悉的污染气息。”伊莉莎压低声音,指尖泛起暗红微光,如同警惕的猎犬,“里面至少有三股不同的力量波动过。战斗可能已经发生,或者……刚刚结束。”
克莱恩的心沉到谷底。他最担心的事情似乎发生了。他看了一眼阿蒙,后者正仰头望着宅邸二楼某个窗户,单片眼镜反射着微弱的月光,嘴角似乎挂着一丝奇异的、期待的微笑。
“从后门进去,避开正厅。”克莱恩迅速做出决定。他记得埃姆斯管家提过后门通向厨房和仆役通道,结构相对简单。
三人如同幽灵般翻过围墙,落在湿滑的后院。厨房的门同样虚掩,里面一片狼藉——打翻的锅碗,破碎的瓷片,还有一摊尚未完全干涸的、呈喷射状洒在墙上的暗红血迹。血迹旁的地上,躺着女仆汉娜。她眼睛圆睁,瞳孔涣散,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手法干脆利落。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半小时。
克莱恩蹲下身,快速检查。没有挣扎痕迹,一击毙命。凶手是专业人士,而且是潜入后近距离突袭。他注意到汉娜手里紧紧攥着一小块撕裂的黑色布料,材质粗糙,像是某种工装或廉价外套的碎片。
“不是军情九处或官方风格,也不是‘铁血十字会’。”伊莉莎扫了一眼,低声道,“是雇佣兵或者地下杀手的作风。但血迹里的污染气息很淡,可能只是被波及。”
阿蒙则走到血迹旁,用手指沾了一点尚未完全凝固的血,凑到鼻尖闻了闻,又轻轻捻开。“有趣……血里除了人类的恐惧,还有一丝非常非常淡的、类似‘观众’途径的灵性残留,但被暴力污染覆盖了。好像有人试图‘安抚’或‘引导’她,但被强行打断了。
没有时间细想。三人离开厨房,进入仆役走廊。地上有拖拽的痕迹和零星的血滴,指向宅邸深处。空气里弥漫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和一种焦糊的、类似硫磺燃烧后的恶臭。
他们来到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楼梯上,埃姆斯管家仰面倒在血泊中。这位忠诚的管家胸前有一个焦黑的、边缘不规则的大洞,仿佛被高温的金属射流或强酸瞬间洞穿,伤口周围的衣物和皮肉呈现熔融和腐蚀的混合状态。他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刻试图阻拦什么的决绝表情。
伊莉莎蹲下身,仔细查看伤口,脸色极其难看:“这是……高烈度‘腐蚀之焰’或者‘熔岩喷射’的效果,混合了强烈的‘恶魔’或‘魔鬼’途径的污秽力量。是那个月牙疤痕的杀手!他就在这里,或者刚离开不久!”
克莱恩握紧了枪柄,指节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现在愤怒和悲伤都无济于事,找出凶手,弄清真相,才是对死者唯一的告慰。
他们小心翼翼地踏上楼梯。二楼走廊更加昏暗,只有尽头书房的门缝下,透出一线摇曳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有生命般脉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灵性威压和硫磺恶臭,与巴利身上的诅咒、科尔律师家的火光同源。
书房里有人,而且正在进行某种危险的仪式或对峙!
克莱恩打了个手势,三人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靠近书房门口。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
透过缝隙,他们看到了书房内的景象。
书房里一片狼藉。书架倒塌,书籍散落一地,许多书页无火自燃,化作飘飞的黑色灰烬。壁炉里的火焰反常地呈现暗红色,嘶吼扭动,如同囚禁的恶灵。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发光的尘埃,那是灵性被极度扭曲和污染后的显化。
房间中央,西尔·马尔文瘫坐在他那张高背椅前的地板上,背靠着翻倒的书桌。他脸色惨白如纸,双眼圆睁,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嘴角残留着白沫和血丝。他还活着,但精神显然处于崩溃边缘,身体不住地颤抖。他的右手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手掌焦黑,仿佛握过烧红的烙铁。
站在马尔文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他背对门口,穿着深色的、沾满污渍的工装外套,右手握着一把造型怪异、仿佛由某种生物骨骼和金属熔铸而成的短匕,匕首尖端抵在马尔文的额头,暗红的光芒顺着匕首流淌,侵蚀着马尔文的皮肤。男人裸露的右手手背上,靠近虎口的位置,一个暗红色的、月牙形的疤痕清晰可见!
就是他!雇佣巴利、杀死科尔、可能也是东区无面尸案真凶的月牙疤痕杀手!
而在书房另一侧,靠近窗户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他穿着体面的深色正装,戴着金边眼镜,正是本该死在格罗斯特街大火中的丹尼尔·科尔律师!但他此刻看起来毫发无伤,只是脸色有些阴沉,手里拿着一个打开的黑绒布盒子,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份泛黄的、边缘残缺的古老纸张——星图与符文拓印!“钥匙”果然在他手里!
而在科尔律师身旁的地上,休·迪尔查靠墙坐着,她戴着的面纱帽子掉在一旁,露出苍白但坚毅的面容。她嘴角有血迹,呼吸有些急促,左手捂着右肩,那里衣服被割破,有深色浸染。她显然经历了战斗并受了伤,但眼神依旧冷静锐利,紧盯着月牙疤痕杀手和科尔。
三方对峙!不,算上门口隐藏的克莱恩三人,是四方!
“……把‘钥匙’给我,科尔。”月牙疤痕杀手的声音沙哑刺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弗萨克语的生硬口音,“还有‘映射点’的最后坐标。马尔文这个废物只解读出一半。你知道完整的位置。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否则,我会让你尝尝比森德和这个老管家更美妙的滋味。”
科尔律师推了推金边眼镜,脸上露出一丝讥诮:“拉尔夫,或者说,我该叫你‘猩红之月’的堕落者?你以为杀了森德,逼疯马尔文,就能拿到一切?森德那个蠢货,以为偷了拓印就能自己找到‘门’,分一杯羹。他根本不知道,这份拓印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一个只有‘守墓人’才知道如何安全接触的‘诅咒信标’!他碰了它,所以他的脸被‘门’那边的力量‘剥夺’了,成了那副鬼样子!我不过是清理了一下现场,制造抢劫假象而已。至于马尔文……”他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马尔文,“他太贪心,也太愚蠢,试图用自己的半吊子神秘学知识强行解读,结果引来了你的注视。你们‘猩红之月’残党,对第四纪的‘门’和门后的‘真实太阳’碎片,还真是执着啊。可惜,你们早已被污染,成了深渊的爪牙。”
真相如同冰冷的匕首,刺入克莱恩的脑海。
无面尸就是约翰·森德!他偷走拓印(钥匙),但拓印本身带有来自所谓“门”后(疑似第四纪遗迹或封印)的诅咒或污染,直接接触导致他的面容被概念上“剥夺”,成了无面的尸体。科尔作为“守墓人”发现后,清理现场,制造抢劫假象。而马尔文因为研究拓印和“映射点”,引来了同样追寻“门”的堕落组织“猩红之月”的杀手——这个手有月牙疤痕、名叫拉尔夫的堕落“猎人”!拉尔夫杀了森德(可能目睹了偷窃或追踪而至),然后追查拓印下落,找到了科尔和马尔文。科尔提前察觉危险,用替身或幻术制造了自己被杀的假象(格罗斯特街的火光),实际上带着真拓印来到这里,想从马尔文口中逼问出完整坐标,或者利用马尔文和杀手周旋。而休·迪尔查追踪至此,卷入战斗受伤。
所有线索瞬间贯通!
“堕落者?爪牙?”拉尔夫发出嘶哑的尖笑,“你们这些躲在阴沟里,守着祖先遗产不敢用的懦夫懂什么?!‘真实太阳’的力量应该被释放!被利用!新纪元需要新的光,哪怕那光来自深渊!把坐标给我!”
他手中的骨匕光芒大盛,猛地刺向马尔文的眉心!看架势是要直接搜魂或读取记忆!
“动手!”伊莉莎低喝一声,再也等不下去,率先撞开书房门,手中那把奇特的□□瞬间激发,一道凝练的暗红箭矢撕裂空气,直射拉尔夫后心!
同一时间,休也强忍伤痛,单手掷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目标直指科尔拿着拓印盒子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