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的秋夜带着清冽的凉意,街灯昏黄,把台湾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一个人走在淡水河边的步道上,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脚步缓慢而沉重。河岸的风卷着水汽吹来,带着淡淡的咸腥味,拂过他的发梢,也吹散了远处零星的人声。
“阿台,这晚风一吹,倒让人想起早年渡海来的那些日子。”台北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是这片土地上最懂台湾心事的人,语调里总带着几分沧桑的温柔。“还记得咱小时候常去的艋舺老街吗?那时候的灯笼照得整条街红彤彤的,闽先生总在巷口摆着茶摊,煮的铁观音香得能飘半条街。”
台湾的脚步顿了顿,眼帘轻轻垂下。台北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深处那扇积满尘埃的门,那些遥远得几乎模糊的画面,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那时候,瓷还不叫瓷,世人称他为清。
台湾记得,自己最初只是一座孤悬海上的岛屿,草木葱茏,溪流纵横,却没有名字。直到清踏着海浪而来,带着中原大地的温润气息,站在他的土地上,用带着墨香的手指轻抚过岩石,轻声唤他“台湾”。
“此名寓意‘台地安乐,湾泊宁和’,”清的声音低沉而温和,穿着明黄色的常服,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往后,你便是我大清的领土,是我血脉相连的孩儿。”
那时候的清,正值盛年,疆域辽阔,国力强盛。他带来了中原的文化、技艺和种子,让台湾的土地上长出了水稻、甘蔗,建起了学堂、庙宇。闽作为离台湾最近的兄长,更是时常渡海而来,带来家乡的茶叶、丝绸,也带来了市井的烟火气。
台湾记得,闽总是穿着青布长衫,肩上搭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给孩子们的糖糕和给长者的茶叶。他会教台湾的人们耕种的技巧,教他们写汉字,唱闽剧。清也常来巡访,每次都会带来许多书籍和工匠,让台湾的学堂里响起朗朗书声,让村落里建起整齐的房屋。
“阿台,你看这文庙的匾额,是我亲笔所题,”清曾牵着年幼的台湾站在台南孔庙前,指着“万世师表”四个大字,眼里满是期许,“读书知礼,方能立身安邦。你虽远隔重洋,却也是华夏文脉的延续。”
台湾那时候还小,个头只到清的腰际,总爱扯着清的衣角,缠着他讲长城的故事,讲紫禁城的模样。闽就坐在一旁,煮着刚带来的铁观音,时不时插几句话,补充些江南的风土人情。阳光透过文庙的古柏,洒在三人身上,温暖而安宁。
那些日子,是台湾记忆里最明亮的时光。他知道自己是清的领土,是华夏的一部分,就像枝叶属于大树,浪花属于海洋。他的土地上,人们说着和中原、和闽地相近的方言,写着同样的汉字,过着同样的节日。春节时,家家户户贴春联、放鞭炮;中秋时,人们围坐在一起,吃着月饼,赏月思亲。清赐给他的名字,“台地安乐,湾泊宁和”,是他最初的信仰,也是他对未来的期盼。
他那时候就常常规划着,等再长大些,要跟着清去看看长城的雄伟,去逛逛紫禁城的恢弘,去尝尝江南的桂花糕,去感受塞北的风雪。他想把自己土地上的蔗糖、茶叶带到中原,让那里的人们也尝尝来自海岛的甘甜;他想把中原的诗词歌赋带回台湾,让这里的孩子们也能吟诵“床前明月光”。
可这样的安宁,终究没能长久。
随着时间的推移,清渐渐老去,曾经的强盛不再。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敲开了国门,山河破碎,风雨飘摇。清拼尽全力想要守护自己的国土,却终究力不从心。台湾看着清的身影越来越佝偻,看着他的疆域一点点被蚕食,心里充满了不安。
闽也变得忙碌起来,他要抵御来自海上的侵扰,要安抚流离失所的百姓,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时常来看望台湾。每次相见,闽的脸上都带着疲惫,长衫上也常常沾着尘土和血迹。
“阿台,你要照顾好自己,”闽最后一次渡海来看他时,声音沙哑,“大哥会尽力护着你,祖国大人也不会放弃你。”
台湾点点头,眼里含着泪水,却不知道这竟是他们长久分离的开始。
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清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国力早已空虚的清,再也无力抵御日本的进攻。1895年,《马关条约》签订,清被迫将台湾及澎湖列岛割让给日本。
消息传来时,台湾正在台南看报。当台北哽咽着说出“台湾将不属于大清”时,台湾冲出学堂,跑到海边,望着大陆的方向,一遍遍地喊着“祖国大人”“闽大哥”,可回应他的,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日本的军舰很快驶入了台湾的港口,那些穿着军装、带着刺刀的士兵踏上了他的土地。从今天起,他不再是大清的领土,不再是“台湾”,而是日本的“高砂”。
台湾拼命反抗,可手无寸铁的百姓,如何能抵挡得了侵略者的枪炮?无数人倒在了血泊中,闽派来的援军也因寡不敌众而失败。日本用残酷的手段镇压着一切反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台湾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坏,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屠杀,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他恨日的贪婪和残暴,恨他们剥夺了自己的名字,践踏了自己的文化,更恨他们不让他回到祖国的怀抱。日本像一根枷锁,牢牢地锁住了他,让他远离了故土,远离了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