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沈闲忽然出声制止,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来时路上与谢临渊的讨论,也想起了背包里的某样东西。他飞快地对谢临渊低语:“硬来可能伤及薇薇被窃走的魂魄,而且彻底打散它,这些年的污秽香火愿力可能会污染这片地方。试试‘谈判’。”
谢临渊动作微顿,掌中火焰悬而不发,看了沈闲一眼。
沈闲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挡在谢临渊和庙龛之间一点的位置,巧妙地隔断了野鬼对林薇薇残魂联系的偷袭路径,对着那团因积蓄力量而暂时僵持的浑浊能量团,清晰而快速地说道:
“我们知道你生前是修行者,落得如此下场,或许真有冤屈。强占香火,窃取生魂,是重罪。但如果你肯配合,交出林小姐的魂魄,散去对她的蛊惑,我们可以帮你超度,助你重入轮回,来世或许还有机会重踏修行路。这比魂飞魄散,或者永远做一个躲躲藏藏、靠窃取为生的野鬼,哪个更好?”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了那叠在本地兑换的、最高面额的冥币和金箔,还有那几样精致的本地糕点,放在地上,推向庙龛方向。
“这些,是给你上路的盘缠和供奉。足够你在下面打点,过得舒服些,甚至打点关系,申诉你生前的冤屈。”沈闲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和说服力,“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配合我们,你至少还有转世重来的机会。地府的律法,也讲戴罪立功,讲情理。”
庙龛内翻滚的黑气似乎停滞了一瞬。那野鬼的意念传来,充满了挣扎和怀疑:【……超度?轮回?你们……当真?不是骗我散去力量,再下杀手?】
谢临渊此时冷然开口,声音带着地府公务员特有的公事公办,却比任何华丽的许诺更有分量:“吾以幽冥司前职司之名作保。你若配合,交还生魂,散去邪术,可录入‘戴罪受度’之列,免去部分刑责,优先安排轮回。此乃地府律例明文所载,非虚言。”
沈闲补充道:“你占据此地多年,窃取的香火愿力虽然杂乱,但也算与本地有些因果。若你愿意,我们可请本地……适当关照,让你轮回之路更顺遂一些。”他暗示了可以动用之前“拜码头”留下的那点微末香火情,或者用剩下的祭品再打点一下本地阴司。
沉默。令人压抑的沉默在胡同里蔓延。只有那瘫倒在地的老妇人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庙龛内那团浑浊的能量,开始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收缩、凝聚。翻滚的黑气渐渐平息,露出了核心一点微弱但相对纯净的、带着惊慌与痛苦波动的灵光——那正是属于林薇薇被窃走的部分“爽灵”精华,以及被蒙蔽的部分幽精、七魄之力。
一个更加虚弱、但少了疯狂偏执的老者声音意念传来,带着浓浓的不甘与疲惫:【……我……交出就是……但你们……需信守承诺……】
随着这意念,那点纯净的灵光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着,缓缓从庙龛中飘出,飞向沈闲。与此同时,庙龛本身散发的那股蛊惑、污秽的气息开始迅速衰减,神像面部的模糊扭曲似乎也平复了许多,虽然依旧不是正神,却少了许多邪气。
沈闲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温润的玉瓶,将那点微凉的灵光引入瓶中,封好。他能感觉到,瓶中灵光虽然微弱,但正在逐渐恢复平静,与远方北京的那一缕残魂产生了清晰的共鸣。
谢临渊见对方交出关键魂魄,也依言收敛了幽冥真火。他对着庙龛,再次以那种古老的语言念诵了一段简短的咒文,算是初步完成了“受度”的接引仪式,并指使那野鬼的魂体暂时依附于一块沈闲提供的普通玉佩上,便于带回处理。
事情似乎以一种相对和平的方式解决了。沈闲松了口气,将地上的冥币金箔糕点往前又推了推。
然而,就在那野鬼的魂体即将完全脱离庙龛,附着到玉佩上的前一刻,异变陡生!
庙龛深处,那原本看似平静下来的模糊神像底座,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一缕极其隐晦、深沉、与野鬼气息截然不同的漆黑秽气,如同毒蛇出洞,猛地窜出,不是袭向沈闲或谢临渊,而是直扑那块即将接纳野鬼魂体的玉佩!其目标,赫然是想要污染甚至吞噬那刚刚答应受度的野鬼魂体!
这秽气之凝练阴毒,远超那野鬼,带着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恶意!
“小心!”沈闲和谢临渊同时察觉,脸色一变。
谢临渊反应更快,挥手一道幽蓝光幕挡在玉佩前。那缕黑气撞在光幕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竟将光幕腐蚀出一个小洞,虽然自身也消散大半,但仍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察的部分,如同活物般钻入了玉佩之中!
附着在玉佩上的野鬼魂体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随即彻底沉寂下去,玉佩表面闪过一道不祥的乌光,又迅速恢复正常。
而那庙龛底座的裂缝,也在吐出这缕黑气后,悄无声息地弥合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瘫倒在地的老妇人对此毫无所觉,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们。
沈闲和谢临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这庙……似乎不止一个“住户”。刚才那缕黑气是什么?是这野鬼多年窃取香火、害人魂魄引来的更深处邪祟?还是……这庙本身就有问题?
谢临渊捡起那块表面温润、内里却隐约透出一丝不祥的玉佩,手指拂过,眉头紧锁。
“先回去。”他沉声道,“林小姐的魂魄需尽快归位。至于这个……”他掂了掂玉佩,“回去再仔细探查。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这条诡异的死胡同。身后,那座小庙在夜色中静静伫立,香火依旧,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有那块被谢临渊握在手中的玉佩,以及玉瓶中那点微弱的灵光,证明着刚才发生的凶险与未解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