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目光掠过裴润佞,最终落在正低头专注剥着花生胎衣的晏霁身上:“这位姑娘,看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贵人,能劳动贤侄亲自作陪?”
晏霁将最后一粒剥得干干净净的花生米,轻轻投进嘴中,“骆城主言重了,小女子姓晏,家中在南边做些茶叶的小生意。”
“听闻北境战事,”她恰好一顿,“都说乱世粮贵,家中长辈便想着,或许能借此机会,收些北地的皮货药材回去,若行情合适,也瞧瞧有没有别的门路。”
她虽说得含糊,但在座的老狐狸们早已心领神会,这是要粮!
裴润佞适时轻笑,不知何时已接过晏霁手中的花生米,为她剥去一个个胎衣:“晏姑娘家生意做得不小,她心思也活络。听闻我要来骆城,便非要跟着见识见识这北地最大的市面。”
“说起来,骆叔这骆城,如今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南来北往的货,怕是堆得仓库都要满了吧?尤其是这硬通货。”
他的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地毯纹路,又朝那骆二甲少年颔首一笑。
骆仁甲转动金杯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拍拍手,竟是将周围的宴客全请了出去。
“你对这硬通货,也感兴趣?”“=他反复咂舌,“贤侄这是来要粮?”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裴润佞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打量:“骆叔,我要粮。”
骆仁甲闻言却是大笑:“粮?我还真有!有的是!贤侄开口求我,我怎能不帮?只是——”
他话锋一转:“就如先前所说,前几日骆城可混入一伙匈奴密探,据说首领是草原贵女,他们劫走了我粮仓不少粮食。”
他声音变得低沉:“家中探子告知,他们过几天要去那黑水溪和某个军中卧底交易边防图。”
“不知这军中卧底,是哪军?”
晏霁的花生米于半空中轻落下,砸在瓷盘上发出清脆声响,寂静晏厅里仅剩的人,全将目光看向晏霁。
卧底,他们军中真有卧底?林少承怀疑裴润佞,她先前也默认是裴润佞,可如今,骆仁甲却又开口同裴润佞如此道。
骆仁甲淡笑道:“倘若要粮,还望贤侄帮我拿回那边防图!他们劫走的粮食!尽数归于你!”
语毕,他又抬眼望向晏霁:“贤侄素来风流,我看这晏小姐,未必只是商贾之女吧。不过现在聊的是正事,还望她也一同出去。”
骆仁甲抬手招了招身侧骆二甲,“儿子!带我们晏小姐去外面转转!”
骆仁甲犹如一只鬣狗,露出森然白牙乐道:“明白了父亲,正好我和这晏、小、姐也有话要说。”
晏霁:“?”不就把他从轿子上砸了出去,至于这么计较吗!
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看来先前她如何对待这骆仁甲的儿子,这骆仁甲还是记挂在心。
认为她是由裴润佞护着的伴儿,想趁机将她引出去,好一顿狂揍,泄泄这骆二甲的火。
“可惜了,”晏霁在心中同系统道,“我可不靠裴润佞。”
“这小少爷要是胡闹,我非得再偷偷打他一顿。”
系统:【就是就是!】
晏霁小幅度伸了个懒腰,全然没注意到裴润佞黑的吓人的脸色,笑道:“骆公子?请吧。”
她双手撑住木制桌沿,作势欲起。手臂上的线条随着发力瞬间绷紧,那是介于少女柔韧与初生力量之间的漂亮曲线。
待晏霁站稳身子,她朝裴润佞轻轻一笑。眼睛很亮,瞳仁像浸在清水里的黑曜石,长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扇形的阴影,渐渐被水渍晕染。
又泪失禁了。晏霁叹气抹开泪珠,眼神毫无退缩地望向前方,转身便走,但却忽然一顿。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按住了她的小臂,将她稳稳压回座上。
晏霁一怔,侧头看去,裴润佞语气不悦:“骆叔。”
他再次重复,这两个字叫得平淡,却让骆仁甲转动金杯的手指停了下来。
“我的人,就不劳贵公子照顾了。”
裴润佞将骆仁甲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极轻地一勾,续上了后半句,声音里故意染上一点无奈和纵容:“她并非什么需要避讳的伴儿,而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骆叔,您说,她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听我们谈正事?”
晏霁:“?”
系统:【?】
晏霁霎时被雷的外焦里嫩,她瞪大双目看着腕间大手,又转头看向也似神游的骆仁甲和骆二甲,长长吐出一口仙气:“哈。。。。。。?”
骆仁甲轻咳一声:“贤侄,晏小姐,似乎不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