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兀其实极其厌恶这些参汤的味道,浓重的药草气混杂着甜腻,每每喝下,只觉得从喉咙到胃里都堵得慌。
但曹安总以他“龙体孱弱,需好生进补”为由,日日盯着他喝。
一碗下肚,体内便隐隐泛起燥热,让他心烦意乱。
他推开空碗:“朕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传戚应淮进宫,朕要再跟他学学马术。”
曹安脸上挂着如同面具般的恭谨笑容:“陛下,戚将军军务缠身,怕是抽不出空来。若是想活动筋骨,老奴为您另寻几位骑术精湛的侍卫……”
李兀猛地抬眼看向他,眼底压着翻涌的情绪,声音拔高了些,带着少年人不甘受制的尖锐:“母妃的故居,朕修不得!如今,朕连想练练骑马,也要被你们左右吗?”
话音未落,他手臂猛地一挥,将那案几上盛过参汤的空瓷碗扫落在地。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剩下褐色的残汁溅开,弄脏了光洁的地砖。
曹安脸上的笑容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他只微微侧头,对身后侍立的小太监吩咐道:“小福子,没见陛下动气了吗?去,再给陛下端一碗安神汤来。”
他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看着李兀,目光里没有愤怒,也没有畏惧,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看待不懂事孩童胡闹般的宽容,以及深藏其下掌控着一切的漠然。
第二日,戚应淮还是奉诏进了宫。
李兀将手搭在戚应淮坚实的小臂上,借力翻身上了马背,许久不骑,动作仍带着点生涩。
戚应淮牵着缰绳,目光扫过宫苑内并不算开阔的场地:“陛下,此处地势狭小,跑起来难免束手束脚,不如移驾城郊跑马场,方能尽兴。”
李兀自然满口答应。
曹安目送车驾离去,派了一整队精锐侍卫随行“护卫”。他望着扬起的尘土,对身侧心腹低声说了一句:“陛下近来,与这戚家小子,走得是过于近了些。”
一路上,侍卫前后簇拥,李兀始终找不到机会与戚应淮单独说话。
直至到了空旷的跑马场,马蹄踏过茵茵绿草。
李兀寻了个由头,看似随意地策马偏离了主道,借着一个小土坡的遮挡,暂时甩开了那些如影随形的视线。
他勒住缰绳,转头看向身旁的戚应淮,终于问出了憋了一路的话:“朕那夜与你说的,你考虑得如何了?”
戚应淮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牵着马,又缓缓绕行了两圈,目光锐利地扫视过周围。
下一刻,毫无预兆地,他猛地一踩马镫,利落地翻身跃起,矫健的身躯稳稳落在了李兀身后,胸膛几乎贴上少年天子单薄的脊背,瞬间将人笼在了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
李兀猝不及防,低低惊呼了一声,后背猛地撞进身后温热坚实的胸膛里。
戚应淮手臂从他腰间环过,牢牢握住缰绳,低喝一声:“驾!”
胯下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般骤然加速,四蹄腾空,猛地窜了出去,强劲的冲力将身后那些侍卫的呼喊与马蹄声瞬间甩远,化作模糊的背景。
风瞬间变得猛烈,呼啸着扑面而来,刮得李兀几乎睁不开眼,视野里一片模糊,只剩下耳边猎猎的风声和心脏剧烈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