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兀轻轻抚摸着他憔悴凹陷下去的脸颊,声音轻得像叹息:“嗯,我知道的。”
又过了半年,生活似乎重新走上了轨道。徐宴礼收拾起书本,打算备考,准备教完这最后一个月就辞去小学的职务。
那时节,正赶上汛期,河水一天比一天涨得高,浑黄的江水漫过了低处的石阶。
谁也没想到,徐宴礼是为了救一个偷偷跑去堤坝边玩水、不慎被卷走的学生,自己却没能从那湍急的漩涡里挣脱出来。等人被捞起来时,身体早已冰冷僵硬。
消息传到李兀耳朵里,他眼前猛地一黑,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和颜色,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场一片混乱中,是商时序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人打横抱起
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人,还会温声叮嘱他午饭要热透再吃的人,此刻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皮肤透着毫无生气的青白,再也不会睁开眼看他了。
李兀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也擦不干,眼睛肿得只剩下两条细缝。
商时序站在一旁,看着他那副失了魂的模样,低声劝慰,声音干涩:“嫂子,你别这样……宴礼哥若是看到了,走得也不会心安。”
商时序帮着操持了所有后事,一切从简。
徐父被城里的兄弟接走安置,离开前,老人将家里所剩不多的钱硬塞到李兀手里,老泪纵横,反复念叨着:“小兀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李兀也怨。
那股怨气无声无息地啃噬着他的心。
他怨那无情的水,怨那不懂事的学生,更怨徐宴礼,怨他就这样狠心,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这漫长的人世间。
李兀哪儿也没去,就固执地留在空荡荡的徐家老屋里。姨母来劝了几次,让他回娘家住,他只是摇头,不说话。
日子总得往下过,哪怕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瘦了很多,以前被徐宴礼仔细养出来的那点圆润迅速消褪下去,下巴尖了,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商时序三天两头地来,有时提着一块城里买的鲜亮布料,有时是几样精致的点心,或者一些村里少见的新奇玩意儿。
李兀看着他放下的东西,眉头微蹙:“你别再来了……村里,会有闲话的。”
他一个守着寡的人,和商时序这个未婚的独身男子来来往往,那些落在背后的指点和低语,他不用听都能想象得到。
商时序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落在他清减的脸上,声音不高:“闲话?让他们说去,反正从我那天把你从河边抱回这个家开始,闲话就已经在了。”
李兀偏过头,避开他的注视,声音里透着一种枯竭的平静:“你以后真的别来了,宴礼死了,我……我也算是死了。”
“嫂子,”商时序往前走了一步,“宴礼哥在天上看着,他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宴礼”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泪水的闸门。李兀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无声地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